律帝医院每月一次的住院医师轮转会,就像是给这艘庞大的医疗航母进行微调,将新鲜血液和不同视角输送到各个科室。周一清晨,心脏外科的早交班会议室里,气氛比往常更添了几分正式与些许不易察觉的审视。
许兴文端着他的标志性超大号咖啡杯,靠在墙边,听着科室主任交代本月的工作重点和注意事项,眼神却懒洋洋地扫过会议室里几张略显紧张的新面孔。轮转住院医师,医院的未来,也是他们这些带教教授未来一个月“甜蜜的负担”。
“……最后,欢迎本月轮转到我们心脏外科的四位住院医师。”主任的声音将许兴文的思绪拉回,“希望你们能在这里学到扎实的技术,更深刻地理解作为一名心脏外科医生的责任与担当。”
掌声响起,不算热烈,但足够礼貌。
散会后,人群开始流动。许兴文正准备溜回办公室继续和他的咖啡约会,一个身影有些拘谨地挡在了他面前。
“许兴文教授,您好!”来人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带着刚离开校园不久的青涩与十足的干劲,“我是本月轮转到心脏外科的住院医师,都载学!请您多多指教!”
许兴文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个子不高,但很结实,头发剃得短短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写满了“我想学好、请鞭策我”的决心。嗯,典型的勤奋努力型,可能还有点……轴?
“哦,都载学医生啊。”许兴文扯出一个算是和善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不用这么正式,我们科氛围……嗯,比较随意。跟着查房、上手术、写病历,有不懂的随时问,当然,最好别在我喝咖啡或者准备下班的时候问。”他眨了眨眼,试图用自己惯常的散漫缓和一下对方过于紧绷的神经。
都载学显然没料到带教教授是这种风格,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点头:“是!教授!我明白了!我会努力跟上节奏,不会打扰您休息的!”那架势,仿佛许兴文刚才说的是什么需要背诵的军规。
许兴文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月,不会太无聊了。
果然,都载学的“努力”在随后的查房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患者男性,68岁,主动脉瓣狭窄,伴有轻度心衰症状,入院调整后拟行TAVR手术……”主治医生在病床前介绍着情况。
都载学立刻掏出他的小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嘴里还低声复述:“TAVR,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适应症包括高龄、外科手术高危……并发症可能有血管损伤、卒中、瓣周漏……”
许兴文站在队伍后排,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患者的脸色和床边的监护仪数据。他注意到都载学记录得很认真,但似乎过于专注于书本上的知识点,反而忽略了患者本身细微的表情变化——那位老人放在被子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轻微地蜷缩着,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
“都医生,”许兴文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正在奋笔疾书的都载学一个激灵,“别光记本子上。去问问这位大叔,昨晚睡得怎么样,胸口还闷不闷。”
都载学愣了一下,抬头看看许兴文,又看看病床上面带慈祥微笑看着他的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合上笔记本,走到床边,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有些刻板,但努力放柔和:“大叔,您昨晚休息得还好吗?还有没有感觉胸闷或者气喘?”
老人笑了笑,摆摆手:“好多了,医生,吃了药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
许兴文在一旁看着,微微点头。还行,虽然僵硬,但肯学,能听进去话。
然而,这种“轴”劲儿在下午的一台急诊手术备台时,就有点让人头疼了。
一台急性心梗后室间隔穿孔的急诊手术,时间就是心肌,就是生命。手术室里气氛凝重而迅捷。许兴文作为主刀,已经刷手消毒完毕,穿着手术衣,正在戴无菌手套。
都载学作为助手,需要负责清点器械、准备缝线、协助暴露术野。他显然非常紧张,额头冒汗,嘴里不停地默念着手术步骤和器械名称,拿着器械清单的手微微发抖。
“都医生,吸引器。”许兴文声音平稳,目光透过显微镜,专注于那颗脆弱而危机四伏的心脏。
都载学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迅速递上吸引器,动作倒是利落。
“无损镊。”
“是!”
“6-0 prolene 缝线。”
都载学在缝线盒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根,确认了一下型号,才递过去,速度稍慢了一些。
许兴文没说什么,接过缝线,手指稳定而精准地在破裂的室间隔上穿行。
手术在紧张地进行。突然,患者血压出现波动。
“血压下降,80/50mmHg!”麻醉医生立刻报告。
“加快输液,多巴胺5μg/kg/min泵入。”许兴文指令清晰,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都医生,心包牵引线,拉紧一点,暴露好穿孔后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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