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帝医院的小儿外科,空气里似乎都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婴幼儿的奶香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清冽。这里的哭声比别的科室更频繁,也更具有穿透力,但往往也伴随着父母们如释重负的叹息和初愈孩童重新绽放的笑脸。
张冬天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大褂,胸前口袋别着两支不同颜色的笔,手里拿着病历夹,脚步轻快地走在儿科走廊上。她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认真,甚至有些严肃,但熟悉她的人或许能察觉到,那双总是清澈平静的眼睛里,此刻隐隐流转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捕捉的光亮。
她又来到了小儿外科。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年,在住院医师轮转的志愿选择表上,第一志愿坚定地填上“小儿外科,安正原教授组”。
“冬天啊,又来我们这儿‘上班’了?”一个相熟的儿科护士看到她,笑着打趣,“安教授在3号诊室。”
张冬天的耳根几不可察地泛了点红,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内,前辈,我去交查房记录。”
她走到3号诊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安正原温和耐心的声音,以及一个孩子抽抽搭搭的哭声。
“我们小勇士,刚才不是答应欧巴,要勇敢一点吗?来,让欧巴看看,这个‘小怪兽’(指伤口)是不是已经快被打败了?”
孩子的哭声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哼哼。
张冬天在门口站定,没有立刻进去,只是安静地听着。透过门缝,她能看见安正原微微弯着腰,正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大约四五岁、手臂上缠着纱布的小男孩检查伤口。他穿着熨帖的白大褂,侧脸线条柔和,眼神专注而充满安抚的力量,嘴角带着那抹仿佛能融化所有不安的温暖笑意。
阳光从诊室的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一瞬间,张冬天觉得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安稳而有力地搏动起来,带着一种熟悉的、隐秘的悸动。
她知道安正原教授对谁都这样温柔。对哭闹的孩子,对焦虑的家长,对医院的同事,甚至对路边的流浪猫。他的善良和耐心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特质,无关对象是谁。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被这样的他所吸引。从三年前第一次轮转到小儿外科,看到他在手术台上一丝不苟、却在术后蹲在病床边,用幼稚可爱的语气哄着因为疼痛而哭泣的小患者时,某种异样的情愫就在她心底悄悄扎了根。
她喜欢他对待生命时那种纯粹的珍重,喜欢他面对压力和困境时依旧不变的温和坚定,喜欢他偶尔在朋友面前流露出的、与平时沉稳形象略有反差的腼腆和善良。
但她从未想过要说出口。安正原是受人尊敬的教授,是律帝医院公认的“天使”。而她,只是一个还在努力成长的住院医师。这份喜欢,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人在寂静深夜里守护的秘密,是支撑她度过漫长而辛苦的培训期的一颗小小的、发光的星星。
她只需要能这样偶尔靠近他,在他身边学习,看着他工作,感受着他散发出的那种令人安心的气场,就足够了。
诊室里的检查似乎结束了,安正原直起身,对孩子的母亲叮嘱着注意事项。张冬天这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张冬天推门进去,将病历夹双手递上:“安教授,这是7床患儿术后的查房记录,体温和引流情况已经稳定。”
“辛苦了,冬天。”安正原接过病历,快速浏览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记录得很清晰。这个孩子术后恢复不错,明天可以试着让他下床轻微活动了。”
“内。”张冬天应道,目光飞快地掠过安正原的脸,又迅速垂下,落在自己脚尖前的地面上。
“对了,”安正原像是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献,“这篇关于小儿腹腔镜术后早期进食的最新研究综述,我觉得对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病例可能有些参考价值,你可以拿去看看。”
张冬天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对上安正原鼓励的眼神。他竟然记得她前几天随口请教的一个问题。心里像是被温水熨过,暖洋洋的。她双手接过那份薄薄的打印纸,指尖触碰到的仿佛不是纸张,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被重视的关怀。
“谢谢教授,我会认真看的。”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柔了些。
安正原笑了笑:“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自然,纯粹是前辈对后辈的提携。
张冬天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这并不妨碍她因为这份“纯粹”的关怀而感到开心。
离开诊室,回到住院医师共用的办公区。张冬天将那篇文献小心地夹进自己的笔记本里,指尖在那平整的纸面上停留了片刻。旁边,另一个同期住院医师凑过来,挤眉弄眼:“呀,张冬天,又去安教授那儿‘交作业’了?你这‘小儿外科钉子户’,心思可不单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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