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帝医院顶楼的天台,是医生们偶尔抽空喘口气的地方。许兴文推开铁门时,就看到李翊晙背对着他站在栏杆边,背影僵硬得像尊雕塑。
下午四点,本该是李翊晙最精神的时候——他通常在这个时间点会溜达到各个科室,用他那套“翊晙牌活力注射法”骚扰所有人,美其名曰“预防职业倦怠”。但今天没有。
“翊晙?”许兴文走过去,手里拿着两罐从自动贩卖机买的咖啡。
李翊晙没回头。
许兴文把一罐咖啡放在栏杆的水泥台上,自己打开另一罐,喝了一口。十一月的风已经带着寒意,吹得两人白大褂的下摆猎猎作响。
“她回来了。”李翊晙忽然说,声音有点哑。
许兴文动作顿了一下。他知道“她”是谁。李翊晙的妻子,三年前被派驻海外分公司,原定两年回国,后来又延期一年。这期间他们靠着视频通话维持婚姻,所有人都以为距离产生美。
“回来是好事。”许兴文说。
“她是回来签字的。”李翊晙转过身,许兴文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笑着的朋友脸上有这么疲惫的表情,“离婚协议。她说……我们在各自的生活里都走得太远了,已经回不去了。”
天台安静了几秒,只有风声和远处城市的喧嚣。
“翊晙啊……”许兴文开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显得苍白。
“你知道吗,最可笑的是什么?”李翊晙笑了,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甚至没法反驳她。她说得对。这三年,我们连吵架都隔着屏幕,连拥抱都要事先预约。我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不喝美式改喝拿铁了,不知道她新养了猫,不知道她上个月动了个小手术……还是她同事告诉我她请了病假。”
他抓起那罐咖啡,拉开拉环,猛灌了一口,然后呛得咳嗽起来。
许兴文拍了拍他的背。等咳嗽平息,李翊晙靠着栏杆滑坐在地上,白大褂沾了灰尘也不在乎。
“我原本以为……”李翊晙喃喃道,“等她回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周末去看电影,周日去她妈妈家吃饭,假期去济州岛……我连餐厅都订好了,下个月初,我们结婚纪念日。”
许兴文在他身边坐下,沉默地喝着咖啡。
“你之前问过我,”李翊晙忽然说,“为什么对你和林允儿的事情那么好奇,穷追不舍的。”
许兴文侧头看他。
“因为我羡慕。”李翊晙看着远方的天空,“羡慕你们还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羡慕你们有秘密可以藏,有故事可以发展。而我呢?我连婚姻什么时候变成一纸空文都没察觉到。”
“翊晙。”许兴文放下咖啡罐,认真地看着朋友,“还记得你一直想知道的那件事情吗?”
李翊晙转过头,眼神有些茫然。
“那天晚上。”许兴文说,“你一直追问的,那天晚上在我家的女人是谁。”
李翊晙的眼睛慢慢聚焦。
“是林允儿。”许兴文平静地坦白,“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下大雨,她在汉江边坐着,全身湿透。我只是怕她想不开,所以就让她到我家来暖和一下。我给她毛巾,煮了姜茶,她在客房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离开了。”
他顿了顿:“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她只是……需要一个暂时避雨的地方。”
李翊晙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问:“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因为那不是我的故事可以说的部分。”许兴文回答,“而且,那时候我和她真的只是高中同学和医患关系。我不想让任何谣言给她带来困扰。”
“那现在呢?”
许兴文笑了:“现在?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因为……”
他想了想,找到合适的词:“因为我觉得,坦诚相待很重要。尤其是对在乎的人。”
天台上又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一样了。李翊晙慢慢消化着这个信息,表情从震惊到理解,最后变成一丝苦笑。
“所以你小子,终于肯说实话了。”
“嗯。”许兴文点头,“而且我还有更多实话要说。”
李翊晙挑眉。
“那天晚上,林允儿在汉江边,是因为她刚得知自己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率跌破新低,网上全是恶评。”许兴文继续说,“而我在那之前,刚接到我母亲的电话,她告诉我她怀孕了。”
李翊晙坐直了身体:“什么?”
“我母亲,五十二岁,怀孕了。”许兴文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而我父亲,一如既往地对我的人生选择表示失望。所以那天晚上,我和林允儿,两个看起来完全不相干的人,其实都在各自的雨里淋得浑身湿透。”
他拿起咖啡罐,轻轻碰了碰李翊晙的那罐:“所以我们互相收留了一晚。她给了我一个可以暂时忘记烦恼的晚上,我给了她一个干燥温暖的房间。仅此而已。”
李翊晙消化着这些信息,半晌才说:“那你现在……和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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