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帝医院的天台在夜晚十点之后,会变成医生的秘密吸烟区——虽然医院明令禁止吸烟,但总有些压力大到需要尼古丁安抚的时刻。许兴文通常不是其中之一,但今晚是个例外。
他推开厚重的铁门,夜风立刻灌进来,吹得白大褂猎猎作响。天台上空无一人,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洒在地上的星河。许兴文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这还是上个月某个出院患者家属塞给他的谢礼,一直放在抽屉最深处。
“医生也要偶尔犯规。”他自言自语,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摸索打火机。
第一口烟吸进去的时候,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太久没抽了,身体都在抗议。但第二口、第三口,那种熟悉的微醺感慢慢升上来,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今天做了三台手术,最后一台是个十三岁的先天性心脏病患儿,手术持续七小时。孩子现在还在ICU观察,但许兴文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每一个缝合细节,担心有没有疏忽的地方。作为心脏外科医生,这种反复自查是职业病,也是诅咒。
“原来你在这里。”
许兴文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李翊晙推门走出来,身上还穿着手术服,显然也是刚下手术台。
“你怎么上来了?”许兴文问。
“闻到烟味了。”李翊晙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来一根。”
许兴文把烟盒递过去。李翊晙抽出一支,借了火,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长长的烟圈。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夜景。
“离婚协议签了。”李翊晙突然说。
许兴文转头看他。李翊晙的表情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但声音很平静。
“今天下午。她来医院找我,在咖啡厅签的字。”李翊晙又吸了一口烟,“九年婚姻,十五分钟结束。比我想象的快。”
“你……”
“我没事。”李翊晙打断他,笑了,“真的。反而觉得轻松了。不用再假装一切都好,不用再担心距离会杀死感情——因为它已经死了。”
许兴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
天台的门又开了。这次是安正原,穿着便装,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我猜你们就在这里。”安正原说,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你怎么上来了?”许兴文问,“你不是应该在家……”
“思考人生?”安正原苦笑,“思考够了,出来透透气。有烟吗?”
许兴文递过烟盒。安正原犹豫了一下——作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抽烟显然不符合教义。但他还是抽出一支,笨拙地借火点燃,然后被呛得直咳嗽。
“第一次?”李翊晙问。
“第二次。”安正原擦掉眼泪,“第一次是医学院三年级,解剖学考试挂了的时候。”
三个人都笑了。笑声在夜风中飘散,带着一种无奈的温暖。
门第三次被推开。金俊完走进来,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医院天台什么时候变成吸烟室了?”他嘴上这么说,手却伸向许兴文,“给我一支。”
“你也抽?”许兴文惊讶。
“偶尔。”金俊完点燃烟,动作熟练,“压力大的时候。比如现在。”
“你怎么也压力大?”李翊晙问,“心脏内科今天很忙?”
“不是工作。”金俊完含糊地说,吸了口烟,“私事。”
许兴文大概猜到了。金俊完和李翊纯的地下恋情还在继续,但李翊晙离婚的事情让他更谨慎了。再加上最近发现蔡颂华被欺骗的事,压力确实不小。
四个人站成一排,四支烟在夜色中明灭,像四颗微弱的星星。
“你们说,”安正原突然开口,“如果上帝看到他的信徒在这里抽烟,会不会生气?”
“上帝应该很忙。”李翊晙说,“忙着处理更重要的事,比如战争、饥荒、瘟疫。没时间管四个中年医生在天台抽烟。”
“而且,”许兴文补充,“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他应该理解。医生也需要发泄。”
安正原想了想,点头:“有道理。”
天台的门第四次被推开。这次是杨硕亨,抱着一个保温杯,看起来刚从妇产科上来。
“我就说闻到烟味了。”他推了推眼镜,走到他们身边,很自然地伸手。
许兴文看着已经空了一半的烟盒,苦笑着递过去:“你们是约好的吗?”
“不是。”杨硕亨抽出一支烟,但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但我妈说过,当你看到一群朋友在抽烟时,最好的融入方式就是也拿一支——抽不抽另说。”
“你妈妈真有意思。”李翊晙笑了。
“嗯,她是个有意思的人。”杨硕亨把烟放回烟盒,“不过我不抽,对嗓子不好。我还要给患者解释病情呢。”
五个人站在天台上,夜风有些凉了。许兴文的烟已经抽完,他把烟蒂掐灭,扔进带来的便携烟灰缸——作为医生,这点公德心还是有的。
“说起来,”李翊晙突然说,“我们五个人,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待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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