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载学站在心脏内科医生办公室门口,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抬手敲门。手心全是汗,白大褂口袋里装着笔记本和笔——这是许兴文教授教他的习惯,随时记录,随时学习。
“进。”
里面传来金俊完教授的声音,平静,冷淡,听不出情绪。
都载学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大,但异常整洁。书架上医学文献按年份排列得一丝不苟,桌面上除了电脑和几份病历外空无一物,连笔都整齐地插在笔筒里,按颜色分类。
金俊完坐在办公桌后,正看着电脑屏幕。他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坐。五分钟。”
都载学在对面椅子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这是他轮转到心脏内科的第一天,而金俊完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不,不是严格,是苛刻。传闻中,他曾在手术室里因为助手慢了0.5秒递器械而当场换人,曾因为住院医写错一个剂量数字而让他抄写药品说明书一百遍。
五分钟到了。金俊完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都载学。他的眼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上下打量了都载学几秒。
“都载学住院医师,许兴文教授组的。”金俊完说,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在心脏外科轮转过三个月,参与过二十七台手术,主刀过三台简单的心包开窗术。对吗?”
都载学愣了一下:“是……是的,教授。”
“心脏内科和外科不同。”金俊完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外科是用手解决问题,内科是用脑。在这里,你需要思考的比动手的多。明白吗?”
“明白,教授。”
“很好。”金俊完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份病历,“今天的第一个患者,六十八岁男性,反复胸痛一个月。这是他的检查结果。十分钟后告诉我你的诊断思路和初步治疗方案。”
他把病历递过来。都载学双手接过,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检查结果让他眼前一花。
十分钟。只有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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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都载学感觉自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金俊完的严厉名不虚传。查房时,如果都载学对某个检查指标的意义回答不上来,金俊完不会骂他,只会面无表情地说:“今晚之前,把《心脏病学》第153页到167页的内容背熟,明天抽查。”
手术室里——心脏内科也有手术,主要是介入手术——金俊完的要求更是严苛到毫米级别。
“导丝角度不对,重来。”
“注射速度太快,你想造成血管撕裂吗?”
“这个位置,看清楚影像再动。患者的生命不是你的练习工具。”
都载学每天回到住处时都筋疲力尽,脑子里全是金俊完的声音和各种心脏病数据。他甚至开始做梦都在看心电图,分辨ST段抬高和压低。
但奇怪的是,尽管被教训了无数次,都载学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产生抵触情绪。因为他注意到,金俊完虽然严厉,但从不无故指责。每一条批评都有理有据,每一个要求都是为了患者的安全。
而且,金俊完自己永远做得比要求的更多。
都载学见过金俊完为了一个复杂病例,在办公室待到凌晨三点,查阅国内外最新文献。见过他在手术前,对着影像反复研究一个小时,规划出最安全的手术路径。见过他对患者家属解释病情时,用最浅显的语言,耐心回答每一个问题——即使那些问题在医学角度看来很“愚蠢”。
金教授不是冷酷,都载学慢慢意识到,他只是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了专业背后。
第四天,有一个急诊病例。四十五岁女性,急性心肌梗死,送到医院时已经出现心源性休克。需要紧急进行冠状动脉介入手术。
“都载学,你来做一助。”金俊完在接到急诊电话后只说了这一句。
手术室里气氛紧张。患者血压低,心率快,情况危急。金俊完站在手术台前,声音平稳如常:“准备穿刺桡动脉。都载学,消毒范围再扩大两厘米。”
“是。”
手术开始。金俊完的操作快而精准,导丝在血管中穿行,在X光影像上留下细微的轨迹。都载学紧紧盯着屏幕,手里握着备用器械,随时准备递上。
“造影剂。”
都载学递过去。
屏幕上映出冠状动脉的图像——前降支近端完全闭塞,像一条被突然掐断的河流。
“准备支架。”金俊完说,“球囊预扩张,注意压力不要超过8个大气压。”
“是。”
都载学协助操作。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努力控制着。这是救命的手术,每一步都不能错。
球囊扩张,支架释放,血流恢复。影像上,原本闭塞的血管重新通畅。
“漂亮。”旁边的护士小声说。
但金俊完的表情没有放松:“远端血流还是偏慢。可能有微栓塞。准备替罗非班,静脉注射。”
手术又持续了半个小时,直到患者血流完全稳定,血压回升。结束时,都载学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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