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某处。
车轮碾过粗粝的砂石路面,发出持续不断的沙沙声,像是某种巨兽在匍匐前行。离开月泉谷已经八个小时,我们沿着祁连山北麓的戈壁边缘一路向西。窗外景色从稀薄的草甸过渡到纯粹的砾石荒漠,远山在天际线上缩成一道青灰色的剪影,干燥的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盐碱地的苦咸味。
副驾驶座上,宥乔正闭目养神,但我知道她没睡着——她的右手食指一直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是她在默算星晷方位时的习惯动作。后座上,胡瑶保持着近乎静止的坐姿,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原,她的呼吸悠长而缓慢,仿佛与这片土地的脉动同步。
对讲机里传来阿劲的声音,他开着头车:“谢哥,前方五公里到达预设补给点,一个废弃的边防哨所。按计划我们要在那里休整两小时,更换轮胎,检查油水。”
“收到。”我回应,“保持警戒,李杞注意扫描周边生命信号。”
“明白。”李杞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带着设备运转的低频杂音,“目前半径三公里内无大型热源。不过……电磁环境有些异常,间歇性波动,不像自然现象。”
我看向仪表盘上的星晷。原本稳定指向西北的指针,此刻正以极小的幅度左右颤动,罗盘中央的星图投影也泛起细微的涟漪。
“节点扰动的影响范围在扩大。”宥乔睁开眼,声音里透着疲惫,“星晷的感应距离是一百二十公里,现在我们距离千佛岩还有将近三百公里,就已经能捕捉到溢散的波动了。那里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胡瑶忽然开口:“不止是节点。这片土地……很悲伤。”
我和宥乔同时看向她。
胡瑶的手按在车窗上,指尖隔着玻璃虚抚过荒芜的地表:“我能听见大地的记忆。这里曾经有河流,有绿洲,有成群的黄羊。但六十年前,上游建了水库,河道改了道;三十年前,地下水位开始急剧下降;十年前,最后一口甜水井枯竭。”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沉重,“人为的干旱,比自然的更残忍。而‘石语者’选的这个节点,恰好是这片区域地脉最脆弱、伤痕最深的地方——他们在往伤口上撒盐。”
车厢内沉默了片刻。
“所以那些铝材,”宥乔若有所思,“不只是仪式媒介,也可能是……某种引信?利用工业开发造成的环境创伤,放大节点的不稳定性?”
“很有可能。”我握紧方向盘,“‘石语者’追求的从来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某种扭曲的‘重塑’。他们需要节点彻底崩溃时释放的巨大能量,来完成我们尚不清楚的最终目的。”
对讲机再次响起,这次是林云从后方指挥部传来的加密通讯:“谢师傅,刚截获一段可疑通信。频段很偏,内容经过多重加密,但源头定位在你们西北方向约二百八十公里处——基本可以确定是千佛岩区域发出的。技术部正在尝试破译,但需要时间。”
“能确定通信性质吗?”
“短促、重复,像是状态报告或指令确认。从信号特征看,应该是便携式野战电台,功率不大,但天线经过特殊改造,传播效率很高。”林云停顿了一下,“另外,气象卫星最新图像显示,预计的沙尘暴前锋移动速度加快了。原本七十二小时抵达千佛岩,现在修正为六十小时左右。你们的时间窗口又缩短了。”
我深吸一口气:“明白了。继续破译,有任何进展立即通知。”
“收到。还有一件事……”林云的声音压低了些,“总局资料库那边有了新发现。关于1958年那份报告的调查员,我们找到了他的后代。老人已经去世,但留下了一本工作笔记,目前正在协调当地警方协助取件。笔记里很可能有当年调查的原始记录,甚至可能提到‘钥匙碎片’的具体特征。”
“抓紧。”我说,“我们需要一切能拿到的情报。”
通讯结束。我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下午两点十七分。距离狼渊小队约定的四十八小时介入窗口,还剩三十一小时四十三分钟。
废弃的边防哨所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风蚀台地边缘,墙体被多年的风沙打磨得斑驳陆离,几扇窗户只剩下空洞的框。我们把车开进半塌的车库里,迅速展开工作。
阿劲和李杞开始更换车辆磨损严重的轮胎,我和宥乔检查装备和补给。胡瑶则独自走向哨所主楼,她说想“感受一下这个地方残留的记忆”。
车库内弥漫着机油和尘土混合的气味。我蹲在打开的装备箱前,逐一检查法器的状态:劾邪大印在特制木匣中温润如玉,昨夜胡瑶赠予的“月魄”躺在旁边的软垫上,刀身流转的光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神秘。符箓、朱砂、铜钱、红线、特制的破煞弹……每一件都需要在实战前做最后确认。
“柏良。”宥乔轻声叫我。她蹲在我旁边,手里拿着星晷,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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