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的掩护下,岳维山带人押着粮草弹药离开白鹿原,至于他用人命填也好,还是挖地道送也好,粮草弹药能不能送进西安城,就看他的造化了。
临走前,鹿兆鹏忽然开口问道:“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别把我想得那么铁石心肠,姑父曾经说过: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粮食、弹药对我来说都不及白鹿原父老乡亲的安危重要,这里有生我养我的亲人,我必须放在第一位。”
鹿兆鹏一时呆立在原地,直到运输队伍走出老远,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上。
岳维山带着第一批粮草弹药离开白鹿原时,特意选了条人迹罕至的山路。月光下,三十多辆独轮车吱呀作响,每辆车旁都跟着两名精壮汉子,枪械藏在柴草堆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都记清楚了!“岳维山压低声音对领队的青年道:“万一遇上镇嵩军,先毁粮车!绝不能让一颗子弹、一粒米落到刘瞎子手里!“
青年郑重点头,喉结滚动:“岳先生放心,弟兄们宁可跳崖也不会当俘虏!“
车队像一条沉默的蚯蚓,在秦岭褶皱间艰难穿行。远处西安城头的火光隐约可见,岳维山攥紧腰间驳壳枪。
……
夜正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西安城南门外镇嵩军阵地亮着点点篝火偶有巡逻队疲惫的身影晃动,警惕性已降至冰点。持续数月的围困像沉重的磨盘,不仅碾碎了守军的耐心,也拖垮了围城士兵的意志。
离城门尚有两里地的一处沟壑阴影里,压抑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岳维山趴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双眼如鹰隼般透过稀疏的荒草,死死盯住前方那片开阔地带。
他身边,是几十名同样疲惫却眼神决绝的同志,以及十几辆满载沉甸甸物资的独轮车、架子车。
麻袋里是救命的粮食,木箱里是比黄金还珍贵的弹药。
“就是现在!”岳维山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穿透力:“冲过去!”
如同决堤的洪水,由精悍革命志士组成的敢死队以及紧随其后的运输队,呐喊着冲向那硝烟弥漫的突破口!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嘶吼声瞬间响成一片!
“敌袭!敌袭!”
“南门!他们在冲南门!”
镇嵩军的阵地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惊慌失措的嚎叫。乱飞的子弹在双方阵地间划出死亡的曳光。守军的机枪火力点也疯狂地响起,对镇嵩军的后续支援进行压制。
岳维山冲在最前,他感觉子弹几乎是擦着耳边飞过,灼热的空气炙烤着脸颊。他看到一个同志扛着粮袋扑倒在前方,胸前的血花在爆炸火光中异常刺眼。
他没时间停留,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松软又被炸得滚烫的焦土,用身体顶住一架被尸体卡住的独轮车猛力向前推,口中嘶吼着毫无意义的音节,只为将体内的力量榨干。
这不到一里的冲锋距离,每一步都浸透着鲜血。不断有人倒下,但更多的人咬着牙,甚至是用手拖拽着物资,翻滚着冲进了那狭窄、散发着硝烟与血腥气息的城门。
“终于进来了!”
城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岳维山看着身边仅存的十几个浑身浴血的同志,不仅悲从心起,整整五十人啊,就剩下这么点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推进来那十几辆辎重车。
“粮!子弹!”一个瘦得脱形、穿着破旧学生军装的小战士扑到一辆独轮车前,死死抱住一个沉重的木箱,他的眼泪瞬间涌出,嘶哑地喊道:“有子弹了!我们能守住!能守住西安了!”
……
与此同时,镇嵩军大营。
“什么?!让人突破封锁把物资送进去了?”刘瞎子像一头被钢针刺入屁股的棕熊,猛地从虎皮大椅上蹦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牵扯到多日焦躁上火而肿胀的牙龈,疼得他眼前一黑,独眼中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下首的军官参谋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谁!谁他妈负责的南门?!老子要剐了他!”刘瞎子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一地。
一个参谋抖如筛糠,硬着头皮报告:“回…回司令,负责南门外围第二防线的,是…是王…王团长……”
“王胖子?!”刘瞎子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把他给老子捆过来!捆过来——!”
沉重的脚步声和绝望的告饶声由远及近。胖得如同一个圆球般的王团长,连滚带爬地被两个卫兵拖了进来,鼻涕眼泪糊满了他惊恐变形的肥脸:“司令!司令饶命啊!我…我冤枉啊!那帮人来得太突然,还有城里接应…他们火力太猛……”
“闭嘴!”刘瞎子抓起桌上一个滚烫的铜砚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过去!沉重的砚台带着呼啸的风声,“噗”的一声闷响,正砸在王团长肥胖的额头上!鲜血和脑浆瞬间迸溅而出!
王团长连哼都没哼一声,肥胖的身躯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四肢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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