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手持简易的测绳、木桩和水平尺,在尘土中大声吆喝着指挥。
“这边!往下挖深三尺!”
“拉直!不准歪!”
“填土夯实!使劲砸!”
他们的声音嘶哑,眼神却透着光。
更加让郝县长感到惊奇的是,工地周围荷枪实弹的保安团团勇,身着统一的灰色制服,神情肃穆,警惕地巡逻着。他们的目光鹰隼般扫视着工地。
整个喧嚣热烈的工地,在以一种高效的速度运转着。
近千人同时在狭长地带上劳作,尘土漫天,喊声震耳,竟无大的混乱。号子声、镐锹声、指挥声混杂成一片奇异磅礴的交响,驱散了原野上的死寂,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生机。这与他沿途所见的凋敝、绝望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郝伟成看得心潮澎湃,自从他来到滋水县,看到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灾区,除了县城还算看得过去之外,所有村庄都是一副破败、落寞的景象,唯独这白鹿原,一派生机勃勃,这也更加让他好奇,究竟是谁能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工程。
带着强烈的好奇,郝伟成加快了步伐前往白鹿村中心。他在村口及安置点边缘,被保安团礼貌但坚决地拦在外面观察,看到的情形更让他笃定了想法:木牌管理的灾民分区域安顿,登记有序;临时灶房外排着相对整齐的领粥队伍;老弱妇孺在棚区做些缝补、编织等轻活……
虽然简陋艰难,但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是混乱年月中难能可贵的“有序”。
与其它地方灾民聚集后必然滋生的绝望、暴戾气息截然不同。
“这位白家大少爷真乃济世之才!竟能将如此险局梳理得这般妥当!”
郝伟成在树荫下歇脚时,忍不住对身边的随从感叹:“若得此人相助,何愁灾情不靖!”
他迫不及待地向遇到的村民打听白家大少爷的所在。“老哥,请问白家大少爷此时在府上还是工地上?”郝伟成拦住一位看起来像本地村民的老者,态度殷切。
“大少爷?”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指了指村西头气派的白家宅院:“他这会儿多半在白家,要是没有就去祠堂看看。”
“多谢老丈。”
郝县长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来到白家大院门口,轻轻敲响了门。
仙草拉开门,满脸疑惑地打量着这群陌生人。
秘书赶紧将郝县长来此的目的说了一遍,仙草一听是县老爷来了,赶紧招呼着将人迎了进去。
迈入客堂,郝伟成一眼看到分坐太师椅上的两人。主位坐着一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身姿挺拔,穿着干净的青灰色布衫,面容俊朗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冷峻,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平静,仿佛能洞彻人心,此刻正端着一杯茶,仔细听着对面老者的说话。
而坐在另一侧的老者,须发半白,面容清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浆洗得十分挺括,眼神睿智平和,神情却带着忧思。
郝伟成目光扫过老者,总觉得面熟,忽然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阁下可是……关中大儒朱先生当面?”郝伟成猛地拱手,语气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与恭敬。他虽是新任县长,但对本省名儒朱先生的大名,那是早有耳闻!
朱先生微微欠身,拱手还礼:“老朽朱某,当不起大儒之称。未知贵客是?”
“失礼失礼!在下郝伟成,新任滋水县县长!今日特来拜会朱先生与白先生!”
郝伟成连忙自我介绍,暗自窃喜,看样子自己这趟是来对了,不仅有位“神秘的白大少爷”,还遇到了这位在关中地区久负盛名的朱大圣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浩见对方态度谦虚,于是请对方入座。
郝伟成由衷赞叹:“今日初见白鹿原景象,观此修渠壮举,再看安置点秩序井然,实乃万民之幸!更没想到能在此地得遇朱先生!郝某三生有幸!”
朱先生闻言笑着摇头:“修渠也好,安置灾民也好,都是我这侄儿所为,老朽可不敢贪功。”
郝县长惊讶地望着秦浩:“莫非这位就是主持修渠的白家大少爷?”
“修渠一方面是给灾民找点事情做,免得他们生出歹念来,一方面也是为白鹿原的乡亲们造福,担不起郝县长的夸赞。”
郝县长连连摇头:“此言差矣,如此规模的工程,要运转起来,已经是千难万难,何况郝某一路观来,工地井然有序,人人各司其职,如此调度,远非常人能及,白少爷就莫要自谦了。”
说完,郝县长话锋一转:“郝某临危受命,整治本县灾情,然千头万绪,深感力不从心。今日得见白鹿原举措,如醍醐灌顶!白先生治事手段卓绝,朱先生德高望重。郝某不才,恳请二位先生念及黎民苦难,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有二位辅佐,则滋水百姓幸甚!郝某愿以赈灾总办之位相托,竭尽全力配合!”
朱先生抚须,与秦浩对视一眼,两人均未立刻表态。事实上,郝伟成进来之前,两人也正在商议如何接纳更多涌来的灾民,以及后续粮源的巨大压力。官府的介入,理论上提供了更大的资源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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