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躲进了里面,傅春深悬在心中的一口气,终得遣散。
她也顾不得什么世家礼仪,拿着茶壶往杯中倒了满满的,连连喝了三大杯。
许葚刚想说这茶冷了,要沏一壶新的,但看傅春深这样,不免瞪大了眼睛。
顾夫人还以为她也是被何轼气着了,外面还能装的体面,进来就忍不住发泄脾气。
于是道:“静言就是这么个性子,第一回见他,也觉得他这人不好相处,但再见过几次,就觉得他再和善不过。”
还要再见几回?那她焉有命在?
傅春深僵着脸呲牙笑着:“是吗?那很好啊。”
也怪不得傅春深如此心虚。
当时罗大太太要给她找亲事,她嘴上应了没推拒,心里却是一番嫌弃,想要另攀高枝,就落了背信弃义的下乘。
如今见到正主,傅春深真是浑身如长刺般别扭。
而周夫人觉得,大家聚上一回,就不要提说不清的那些纠葛了。
她想要把这个话题揭过,笑说道:“你们再不动筷,等会儿只能吃冷食了。”
傅春深这才将注意力放到桌子的菜肴上,而后不免吃了一惊。
这许丰泉许主事,还真是有去酒楼做大厨的本领。
见傅春深面露赞叹之色,顾夫人对她说道:“春深现在知道,我为何如此羡慕圆圆了吧。”
又被顾夫人打趣,许葚将自己的头埋起来,闷闷道:“夫君……是很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们刚一提及,许丰泉就径自入了内院。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许葚面前,低声对她讲:“这螃蟹你少吃些,可别像之前贪嘴吃那么多,晚上闹起肚子来。”
温柔的话语,恳切的关怀,怎么不叫旁边已经将曾经的儿女情怀处成鸡毛蒜皮的妇人羡慕?
许葚脸红着,摇摇头道:“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怎么还提?”
许丰泉微微一笑,并不答,点了许葚两下肩膀,然后才出去。
隔着一道院门,傅春深能隐约听到外面顾司务的打趣声:“你看泽清,每回见到他,他都离不得他夫人,就差将他夫人拴在腰带上了。”
从生下来后,傅春深接触得最多的男人,一个是她父亲,一个就是罗寄岚。
于感情上而言,父亲虚伪凉薄,罗寄岚尚未开窍。
所以傅春深并没有见过深情款款的男子是何模样,今日到了这里,也算有幸见识了一回。
傅春深看着许葚涨红的脸,在感叹他们夫妻感情深厚之余,又生出新的想法来。
罗寄岚日后要是也这么自作多情,专程在她吃饭的时候叮嘱她不要吃螃蟹,她一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傅春深还没蠢到这个份上,需要他提点螃蟹寒凉,不能多吃的道理。
所以说傅春深生性自私,别人夫妻的情意至笃,她也能看成刻意卖弄。
在她看来,只有别人羡慕罗寄岚有了自己的份儿,没有羡慕自己有了罗寄岚的。
当然,罗寄岚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罗寄岚自然是不知道他的深姐姐是如何在心里评点他,他只是觉得,他和这些人真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朋友聚会,不应该聊聊妙灵斋出了什么新品,昨夜又赢了几钱吗?
而不是问他说:“玉阶,你身为曹将军弟子,可对南方蛮族频频骚扰,我方迟迟不出兵有何见解?”
他有什么见解?他没有任何见解。
这仗打不打,不是上头的意思吗?
皇帝不愿意打,他那师父还能出兵不成?
可其他四个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好像非要他说出个什么豪言壮语来。
罗寄岚端着酒杯,支吾两声道:“可能是因为粮草不够?”
何轼一听,皱起了眉头:“南方为富饶之地,鱼米之乡,况且去年乃是丰年,哪里来的粮草不够?”
这人质问的语气,真像他那烦人的夫子。
面对夫子的反问时,罗寄岚只会摇头:“那我实在不知。”
圣人有云,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何轼欣赏罗寄岚坦荡的态度,双眼直视着他,等着他再说:学生无知,还请先生教我。
可是等了半响,罗寄岚却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肉片,嚼得津津有味。
然后对许丰泉说:“许兄这肉炒得甚妙!”
许丰泉瞥了一眼气得倒仰的何轼,对着罗寄岚笑说:“那你多吃些。”
初识静言时,觉得他真是有慷慨的胸怀,心系国家百姓。
可认识久了以后,他回回要在饭桌上来考考你,也是扫人兴致。
如今好了,碰到罗玉阶这种人物,可以好好治一治他那好为人师的毛病。
另外顾周两人听了许丰泉的话,立即明白了许丰泉的意思,并不搭腔。
没有人接茬,何轼的一番教导无处施展,只好闷头吃饭。
此刻,宅子只剩下筷着击碗的声音,无论内外。
许丰泉那么一进一出,顾夫人羡慕许葚是羡慕,可打趣几句后,却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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