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都走远了，玉姨娘整理着衣衫，叫她贴身的下人进来替她穿衣。
然后她青着一张脸，眼里全是怨毒之色，她掐着奴婢的手，边掐边道：“在她那里受的气就往我这里来撒，那我受的气该往何处去？！”
那可怜的奴婢手上被掐得青紫，却不敢吭一声，想必已经是习惯了。
玉姨娘掐完后，瘫坐在床上，流泪自叹道：
“原我是个做妾的，只配哄人高兴，伏低做小，连家宅和睦都说不得了。你那么怕我伤了她的主母之尊，为何回回又要跑到我这里来，让底下人以为你有多爱重我？”
玉姨娘不是不知道，从前罗颂安将她迎进来，只是为了气徐姚纨。
谁知他们这位主母，做什么都强得很，就连做夫人，心也是一等一的硬。
她根本不在乎罗颂安今日又进了谁的门，她在乎的是她当家主母的权力，是她在外交际的颜面。
玉姨娘缓了缓心绪，让婢女把她存的体己全都拿出来。
她得盘算盘算，为了彰显她的善解人意，得拿出多少，又得藏着多少。
*
罗颂安在朝堂触怒天颜被停职的事，便是他们不主动说，次日也传遍了侯府。
罗大太太一早就去请安服侍老太太，受了她一顿骂后，才讲出想要暂时削减一点府中用度的来意。
老太太在大是大非上也不糊涂，知道这官是绝对免不得，答应了下来。
她对于罗颂安这个孙子还是注重的，想了想，还主动拿出自己一部分私房钱，让大房这边一定得好好疏通。
只是突逢变故，老太太这心里很不痛快。
而元太太知道老太太不痛快后，立刻眼巴巴地赶到嘉兴居。
元太太这个人呢，十分懂得趋利避害，知道府里他们要依仗的是老太太，总是精心地照顾着。
在外头嚣张万分的人，到了老太太跟前都是泥做的性子。
桌前银盘上摆着几片厚薄均匀烤熟的红肉，放了花椒、桂皮、蓼、茱萸进行调味，盘子底油光光的，看着口味就重。
按理说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宜用这种东西，但她平时就吃得咸，刚刚病愈，嘴里也淡。
遵了侯爷的令，厨房近日来给老太太送的都是些清淡东西，吃着真是没滋没味。
元太太也是想到这个，才特地在吃午饭前给她送这盘过来尝个新鲜。
老太太看到这些果然高兴，夹了一筷子尝尝道：“这是什么肉？吃着不太像鹿肉。”
元太太道：“这是獐子肉。我娘家兄弟去郊外狩猎，打来两头獐子，嘱咐下人给老太太送来，我便做主挑了最嫩的部位叫人烤了几片，祖母吃着味道可还好？”
“还成。”老太太吃了两三片便搁下了筷子，“只是若加上韭菜一起烤，味道怕是会更好些。”
“横竖那獐子还在厨房放着，祖母想吃，今晚也可以吩咐人做一些。”
老太太晓得了元太太的孝心，便问起正事道：“你刚刚说姝儿怎么了？”
元太太给老太太奉了奉茶，让她漱漱口：“祖母也知道，世子被免了职，需要走动走动，所以大房那边说这个月府中先削减点开销。”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一家人的帮一帮，又不是短了什么吃穿。只是没了这月的脂粉钱，姝儿总是跟我闹，说看中的那什么翠晚居的新品没钱买了，与我闹得厉害呢。”
老太太听孙女这样，蹙蹙眉道：“不过是盒胭脂，如何就买不起了？”
老太太叫人拿她的钱来，给了元太太道：“你丈夫承了你公爹早产不足的毛病，身子弱，这吃穿不能短了。”
元太太欢欢喜喜接下，又同老太太又说了好一番吉祥话。
接着，她叹道：“也不是孙媳对大房有什么不满，只是可惜侯府这么厚的底蕴，外头那么多铺子庄子，若是大房那边之前好好经营，如今哪里没钱周全？”
老太太冷笑一声道：“大房无论是大的小的都不会管家。好好的侯府，都快要被她们弄成破落户了！好好的儿子和丈夫，被她们一克，官都给丢了！”
从老太太生下孩子以后，她信奉唯一的道理就是坏的都是媳妇干的，好的都是儿子孙子。
听老太太如此不满大房，元太太更是兴奋极了，但她依旧装成深沉样子：
“上回也是，办一个答谢宴，都能让蛇把显儿咬了，伤在儿身痛在母心，看着显儿吓成那样，我至今都感到心惊呢。”
虽然老太太之前问过了三房，但她还是道：“上回不是说大好了吗？可是留下什么病症？”
元太太道：“托老太太的福，身上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显儿如今看到扭在一团的都害怕得往后躲。看见个麻绳，都能当成蛇，留下了心病。”
好好的男子汉，胆子竟然被吓成这样。
老太太有些心疼道：“这心病最是难医，你往后也得多注重一点，等显哥儿慢慢缓过来吧。”
然而听元太太这么说，老太太越发觉得上回罚的轻了，只是让大房吃了果子，一点罪都不用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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