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何时不好的?这个问题,谁也说不清楚。
罗老夫人如今七老八十,身子一向康健,就是换季时喜欢感染一点风寒。毕竟年纪大了,需要好生精养着。
但一般养个三四日,这人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可是这一回,钢筋铁骨的罗老夫人随便走走,便一头倒在了花园的泥地里,连路都走不了了,躺在床上直哼哼。
她究竟是为何倒下?是得了病还是到了年限?大夫诊了多次脉,只跟赶来问话的人讲,后事也许可以准备了。
好在赶来的人并不在乎老太太倒下的原因,更没有计较大夫的含糊,赏了几两金便客客气气地送他出去。
感觉浑身被石头压着的老太太,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死期即将到来。
或许在她眼里,她永远是侯府最长寿的人。这一回,只是病来得凶猛一点,需要更多时候疗养。
民间有种说法,疾病其实就是邪祟找上门,所以需要阳气旺盛的人,来压过这作乱的邪祟。
于是老太太睁着两只浑浊的眼睛,枯槁的手指反复指着外头,对着旁边守着的徐姚纨道:“叫,叫……他们……来侍疾。”
徐姚纨垂着头仔细聆听着老太太的话,立即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她打量着黄花梨木透雕龙凤纹架子床里僵直的身影,罗老太太的面孔呈现着衰败的死黄色,嘴唇发白到起了死皮。
“好,孙媳这就去叫人传话,祖母你先喝过药,睡上一觉吧。”
徐姚纨跟一边候着的金妈妈使了个眼色,金妈妈便上前,端着药碗预备给老太太喂药。
老太太其实现在脑子有些糊涂,但还是知道,生病就得吃药。
她哆嗦地张开嘴巴,任由金妈妈一勺一勺给她喂。就是她舌头和喉咙都不灵敏了,喂进去三口漏出来两口。
金妈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看着平日里喝一点药就叫苦的老太太,现在一声不吭,拿着帕子把落在她身上的汤药擦干净,再伺候她再次躺下。
平日里叫苦现在不叫,说明她嘴里可能已经尝不出味道来了。
徐姚纨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拿着帕子捂着嘴勾起了笑容。
老人一旦倒下来,首先改变的就是她身上的气味。
就算嘉兴居伺候的下人熏了再重的香,那股腐朽的潮湿的味道还是散不掉。
大夫交待老人不能见风,所以屋里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就是在纸糊的窗纸戳了一个小洞,好换换气,免得里面的人真的被闷死。
傅春深和罗寄岚到的时候,嘉兴居里已经挤满了人。浓重的檀香,熏得人头昏昏的。
罗二太太没有跟着来,说她年纪大了走不动道,以免被病魔染上晦气。
但傅春深和罗寄岚都知道,罗二太太是懒得应付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发了令,她的床前只能有男子伺候,女眷都得往后站。
她是想着,男子阳气旺,或许能压过这房里缠着她的邪祟小鬼。
便是人到油尽灯枯之际,老太太什么都做不了,那双浑浊的眼睛倒还算清楚。
她侧着身子扫过床前的孩子,问道:“……显,显哥儿,怎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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