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没见罗寄岚如此有孝心,老太太斜着眼睛,费力地打量着他。
二房不是她的血脉,老太太向来也没把人放在眼里过。可罗寄岚居然在这个时候愿意留下来,这让老太太多了一点感动和吃惊。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刚才面前站着的那一群人,都盼着她一口气咽下去,然后死了干净。
而老太太为什么叫他们走,就是希望自己的眼前能够干净一些。
就在金妈妈取蒸肘子的工夫,屋内是一片如针落地有声的静默。
罗寄岚和傅春深夫妻二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床前,老太太说不动话了,便直挺挺地瞪着床顶。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稍稍偏偏头,混沌的脑子里又才想起旁边还有两个人在。
这两个人立在床前,微微垂着头,仿佛来收魂的无常。老太太吓了一跳,镶过的牙齿打着颤,叫他们两个:“站远些!站远些!”
这时垂暮的身体忽然爆发了力量,老太太悬着的心又安定下来:她死不了了,她还那么有劲。
傅春深望着老太太恐慌的神色,平静的面孔浮现了些许嘲弄,拉着罗寄岚退到帘子外头,在桌子边坐下。
金妈妈把蒸肘子端过来时,就看见傅春深和罗寄岚两个坐在桌子边眼对着眼,耳贴着耳说着些什么话。
那声音实在太小,除非凑近去听才能听得见。
见到金妈妈过来,罗寄岚率先站起身,想接过那盘子,而傅春深却拦了他一下道:“玉阶,我自己来吧。”
这个自己来有着两重意思,罗寄岚担忧地看着她,傅春深对着罗寄岚笑了笑。
老太太见是傅春深将肘子端过来,不高兴地吊着眉毛,用尽力气喊着:“岚……金……”
金妈妈踌躇着该不该进来,罗寄岚却把她带了出去。
罗寄岚知道,这个时候,留傅春深一个最好。
而傅春深提高自己说话声调,将老太太想说的话压了过去:“曾祖母,寄岚他没有伺候过人,怕喂不好你,所以还是让我来吧,让我俩尽一尽二房的孝心。”
可是老太太是那样厌恶她的母亲,也厌恶她,哪里会让傅春深插手自己的事。
她又要喊,傅春深低下头,瞄了一眼红艳艳的酱色汤汁,在老太太耳边道:“曾祖母,您最后一顿蒸肘子,难道希望我不小心浇到您身上去吗?”
若在平时,傅春深的威胁对于老太太来说,根本算不上威胁,而是罚她的把柄。
可如今,老太太潜意识默认最后一顿肘子的如今,她按捺下自己跳动的怒气,让傅春深将她扶正,然后喂她吃完。
在调整老太太的背时,傅春深不小心擦过她的手,如同枯枝一般的手,带着滑腻的热气。
傅春深并没有害怕和恶心,而是想到曾经的母亲。母亲死去时的手,是由像老太太现在的滚烫慢慢转到僵冷的。
于是傅春深用银筷分开蒸得烂烂的肘子,夹了一点喂到老太太嘴边,老太太犹豫了一瞬,然后张开干巴的嘴唇,艰难地咽了下去。
可刚咽了下去,又被她吐了出来,傅春深眼疾手快地用帕子接住,丝毫看不出嫌弃。
见老太太没有一点颜色的唇被红油浸亮,傅春深又夹了一块送到她唇边道:“曾祖母,您能告诉我,当初为何非要将我母亲嫁给傅勉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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