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人，闻人裕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困惑。
他觉得他应该是未曾见过这个人的，但是这个人又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看来你已经忘记了。”清雅的男子拂扇摇头轻笑，仿佛是遗憾，仿佛是厌憎，“你竟然忘记了？这么多年我可没有一日忘记过你。”
“你是谁？”
闻人裕后退了一步，警惕又惊疑不定。
他知道他的仇人很多，多如牛毛，数不胜数。他哪里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也没有想到这个仇人竟然有如此成就，如果早知现在，他一定不会与之为敌的。
男子低低一笑，缓声开口。
“不过，你不记得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上一次我们见面还是在我九岁的时候。我的身份卑微又低贱，你根本不放在眼里。别说闻人一梦可以轻易欺负侮辱我，就是她身边最低等的奴仆都能够轻易羞辱我……”
“你肯定不知道，我过得是怎么猪狗不如的日子吧？最后的处置，你们也不过随手一挥，便将我发落到极地里，让我自生自灭。”
男子接着说着，声音轻轻地，略带着笑意，仿佛实际上是在讲述一个很美好的事情：“我被发落在极地，陷进流沙里，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也说不出话来，仿佛要窒息，但又能够喘气，一直憋着、憋着、憋到了，我将死将活……身体被小赤虫啃咬，那东西你知道吗？密密麻麻的，会将你的皮、肉一块块的啃噬。”
“有时候想，若是能被一刀捅死，那该有多好。可是，上天偏偏不如你意，又让冰月蛛来缠着我，它们要吃掉小赤虫，但又将毒液喷在我的身上……我在流沙中随着风暴翻翻滚滚，几次痛晕、饿晕，又都醒来。”
“当然我没死，你猜我怎么活下去的？为了活下去，我干脆将小赤虫、冰月蛛都吞掉好了。要么死，要么活，最后，我还是撑过来了，撑到来找你了。”
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些场景，一瞬间仿佛那些场景就出现在了眼前。但是他没有一点过高的情绪，是平静的、温和的，好像那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
却让闻人裕不禁咽了口口水，脊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看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谈笑风生，气质优雅。他却觉得恐怖极了，想他闻人裕叱咤风云，又什么时候怕过什么呢？
但面对这个人，他就是害怕的、恐惧的。
“你……”忽然，他觉得这么人的眉目越来越熟悉，闻人裕脑光一亮，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道：“你，难道你是闻人信的儿子闻人拂水？”
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和闻人信长得那么像！但闻人信可没有他这样的气质……记忆中的闻人信，是闻人氏的庶出旁支，不重要的人物。
但偏偏这个男人娶了歌妓做老婆，之后双双病死——或许是病死的吧，他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闻人信也跟在他身边做过跑腿之类的杂事——当初他闻人裕作为闻人氏的少主，是极为尊贵的，闻人信在他身边做事，还算是闻人信的一份荣耀呢。
他的儿子闻人拂水自小身份卑微，又是歌妓的儿子，更是低贱。因而总是被欺辱。他也从来不管的，毕竟闻人拂水实在太低贱又软弱了。
之后，他也忘了闻人拂水受到什么罪名，总之被安排去了极地流放。
却没想到，这个人活了下来！从那一去肯定归不来的极地活了下来，还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那么他回来，为的就是报仇！
想到这里，闻人裕只觉得全身发凉，瞳孔猛地缩小，眼底深处是惊惧和不可置信。
“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闻人拂水惊讶地挑了挑眉。他的确没想到闻人裕还记得他爹，甚至记得他的名字，“你的记性不错啊。”
闻人拂水虽然笑眯眯的，但闻人裕知道这个人的笑容中隐藏的是绝对的恨意和杀意。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出声道：“我自然记得，你爹与我也是很好的关系。”
闻言的闻人拂水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说道：“和我爹很好，就是让他跑腿、倒水甚至刷夜壶吗？”
当时的闻人拂水年纪虽小，可却是将这些事记得清清楚楚。
也记得他爹娘是怎么死的。
他娘是歌妓没有错，但温柔又贤惠。却被闻人氏一干禽兽凌辱强暴，最后死在这群禽兽手中，爹要和这些人拼命，便被直接打死了。
最后闻人氏放出话来，他们夫妻是双双病死的。
这件事便就这么轻飘飘掀了过去。
但这些事，完全落在了当年小小年纪的他的眼中。他忍辱负重，一直记着，一直努力活着，谨慎小心，也不敢说要报仇，只想将来还爹娘一个清白。
却没有等到那一日。
等到的也只有更过分的欺辱和欺负罢了，最后甚至将他丢去极地。
可是，他就算是庶出，也是闻人氏的主子才是啊！
闻人裕听着闻人拂水的话语，和嘲讽的语气，心中一空，慌乱了起来：“拂水，拂水你听我解释，那些都是误会！我也是不知情的，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既然你回来了，我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看来你也记不太清了。”闻人拂水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欺辱我爹娘可是也有你的份，将我放去极地也有你的份。”
闻人裕哑声道：“当年我们都做过错事，我愿意为此道歉，也愿意给你爹娘一个清白。”
“这么简单？”闻人拂水挑起眉头，像是觉得不可思议，惊诧道，“闻人裕，你是觉得我能够活着回来，还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糊弄过去吗？”
“那，那你想做什么？”
闻人裕看着他，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面对他的强压气场，却还是止不住的慌乱。
闻人拂水淡然道：“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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