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苏念绝对是老天爷专门派下来专治顾慎行的。
在听了苏念的解释和分析后，顾慎行心力交瘁，认命般的揉起眉心，良久良久，叹出口气。
苏念见他不说话，扬扬嘴角，孩子似的，模样甚是俏皮，“顾慎行，你想什么呢？”
顾慎行情绪低沉：“……想我下回咋气你，比较安全。”
苏念：“……”
后来，这个话题被苏念就饭吃了，还选了个更新颖，更引人入胜的话题接档。——“你想不想知道我今儿去陵园看的那个朋友？”
顾慎行果然不揉眉心了，抬头看她，“说。”
“她叫张小妍。”苏念说：“是我开诊所时候认识的。很开朗很活泼很善良的少女，但她也很闹腾，所以一开始我有点接受不了。
“后来就习惯了。因为每次去诊所都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会嘻嘻哈哈给我讲学校的趣事，各种笑话，有时候笑话还没讲呢，她就先把自己笑抽了。张小妍是高中生，喜欢隔壁大四的学长，那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跟我讲学长怎么怎么好，打篮球时候怎么怎么帅，优秀的男生放光啊，磁铁一样吸引着怀春少女。”
“你见过他？”顾慎行眉头皱皱，左右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还能好看到哪去？
“没，他只活在小妍华丽的形容词里。”苏念听出了他短短四个字里呛死人的醋意，忍不住嘴角上扬，把新的九珍递过去，“喝两口？”
顾慎行微怔，刚要伸脖子过去，吸管就到了苏念嘴里。
“……我还没喝呢！”
“着什么急，我又不可能一口气全喝光。”苏念嫌弃地撇嘴，任由顾慎行握住她的手把杯子拽走，然后就那么就着她的手，直接喝了。
他的手硬邦邦的，应该是平时练拳的关系。却很热乎，也很大，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起来。
苏念几乎能感受到从他掌心传到她手背上的心跳痕迹。
“……他是小妍的初恋，第一段，也是最后一段。”她抽不回手，便用另外一只手拿着薯条吃，“小妍属于长相很清秀，很显小，越看越耐看的那种。大概学长注意到了，于是两个人谈起了恋爱。有三个月吧，小妍没怎么在诊所出现。后来应该是立夏……那天下大雨，我记得很清楚，跟小说剧情一样俗套。她落汤鸡一样摔着进了诊所……”
番茄酱没了。顾慎行撕开一袋新的，挤在一边。
苏念拿起薯条，蘸了蘸，放进嘴里，“学长实习的工作很好，老板对他很器重，那天看到小妍，老板对小妍也很器重……”
“不想说就可以不用说了。”顾慎行轻声提醒。之后的发展他只要跟自己得到的消息稍作串联，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所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苏念为什么对陈易柯下手的原因。
只不过最后离开的只有一个张小妍，确实让人有些惋惜。
苏念呼了口气，抓抓头发，“世事无常，其实人如果能把什么都往开了想，真的会轻松很多。至少不会剑走偏锋。什么能重要过自己的命呢？一切皆有可能，活着就是希望云云，都是说给能喘气的人……要是死了，就死了。”
有时顾慎行不希望苏念太多愁善感，但作家好像都偏爱伤春悲秋，把一件小事放大化，大事就直接遮住了半边天。
就像她说的，没什么能重要过自己的命。
在他认为，也没什么能重要过苏念开心。
既然说那些事不开心，那干脆就不说。话题那么多，何必非得让气氛变得凝重。
“顾好今天被请家长了。”
苏念回神，满脸好奇又哭笑不得地看向顾慎行：“为什么？”
“因为他们老师让孩子跟家长合作做出个房子。”顾慎行说：“我上哪给他做去？就灵机一动，去寿衣店给他买了个。”
轰隆——
苏念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的崩塌之音。
顾慎行大抵也觉得他的做法实在不怎么厚道，说完之后一咂摸，扑哧一下就笑了。
苏念没忍住五官一阵扭曲，看顾慎行笑得毫无罪恶感，只好闭上眼，默默为顾好点一盏灯。
小孩，太惨，太难了。
悲伤的气氛就这样被顾慎行机智的寿衣店事件冲淡。后来两人又聊了很多。比如苏念刚入职不到半年就因为被副院长盯上，最后忍无可忍用花瓶砸破了那老家伙的脑袋辞职；比如顾慎行小时候其实特别不喜欢说话，正儿八经一清秀书生，只因为经历了二哥顾慎重的事，受了点刺激，才痴迷运动；比如苏念吃海鲜窒息差点死掉确是真事；比如她就算毒死也想吃楼下的小笼包；比如她吃巧克力会过敏，但因为低血压低血糖所以必须得经常吃，因为她不喜欢吃糖；再比如她喜欢睡沙发，而且不生病不醉等等正常情况下，必须得有微光有声音才能睡着……
说啊说啊，苏念就自己把自己说得睡着了。
顾慎行看那毫不自知把他大腿当成枕头，还拨弄几下调整方向的苏念，眸色深沉，又极尽温柔，像是深夜月光下的大海，一望无际，深蓝色墨水般的海水层层翻滚。
都三点半了，折腾了一天，又是坐车又是爬山，晚上还吵了一架，她能撑到现在真不容易。
顾慎行没动，大手抚着她黑色的长发，一下一下轻轻地滑到发梢。她卷发不是烫得，而是一次性造型，如今已经因为洗了个澡变回柔软的黑直。
他喜欢她的黑色长发，跟她给他的印象很配，总会让他想到天然去雕饰的芙蓉。
他才知道，原来她自己的时候睡不了卧室。他才知道，原来她清醒的时候，只能挤在沙发里，靠着电视光和声音才能心安，才能睡着。
他今天重新了解，也重新认识了她。
他记下了很多，但还有更多更多需要摸索探寻，需要适应和记下的。
他错过了她三十年的青春，他不会，也不能再错过。
苏念。
倾身，他将她扶正，在那温热的眼睑上，落下一吻。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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