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确实要来了,带来生机、温暖、以及瘟疫。
自从南迁以来,开封涌入各地流民何计百万,因此造成的公共卫生问题已经日渐不容忽视,最近两年来,开封每逢换季必有大疫,每次死者都以数万论,今年春季同样不可幸免,龙德殿以及南薰殿各地早就放上了熏香驱毒。
香烟缭绕里,完颜珣颓坐正殿,最近一段时间,皇帝陛下遭遇的精神打击实在是太多太频繁,让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真正的感到了精神不支。
就在前几天,完颜珣接到一个噩耗:他的第八道金牌再次无功而返,高俊根本不为所动,还在继续布置北伐。
而送县主去完婚的车队在彰德府就被拦下,这帮人居然把自己即位的龙兴之地重新改名为相州,并且还布置兵马防御南面的朝廷官军!县主的车驾到了地方就被扣押,他们还把随行陪同的兵马全都驱赶了出来,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县主,居然就被高俊的手下像山大王一样劫去了!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是赤裸裸的打脸,是把大金皇帝的尊严扔到地上反复的踩,还在上面随意大小便。堂堂中国之主,堂堂大朝圣君,号令不行,恩威不济,就连自己的侄女都被高俊这厮直接动手抢了去……最神奇的是,县主本身就是完颜珣准备配给高俊的,他却如此动手,是一点也不想领完颜珣的情。
事实证明,完颜珣从头到尾都看错了,高俊不是什么良人善辈,而是最无耻的野心家和最凶残的投机客,他从接触完颜珣的一开始就已经布置好了计划。
是这个乱臣贼子将自己扶上皇位,然后却不图名利,远离纷乱的朝堂,割据一方,利用完颜珣念及旧情的性格,一次次的挑战朝廷的底线,最终朝廷养虎为患,竟然在境内结下了高俊这个帝国毒瘤,滔天巨祸!
最重要的是,这巨大的毒果还是完颜珣自己亲手培育的,更进一步的说,完颜珣还是这个乱臣贼子扶持的,里外里下来,这朝廷真是暗无天日了!
也无怪乎官家现在的心情如此颓丧,高俊的背叛对于金朝来说是极度重大的打击,站在台下的众人,就连高琪也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朝堂外的危险已经完全的压过了朝堂内,处置不当,他们所有的人都有身首异处的风险。
御史中丞把胡鲁直接上表弹劾高俊,称此人已是国家之贼,当立刻选派兵马平定山东,绝贼巢穴。
一贯为高俊站台的李献甫都吓得称病不出,在家闭门谢客,而赵秉文等人也适时的闭上了嘴,前段时间,他们都曾经力荐高俊此人,万没想到此人如此辜负大家的期望,居然如此嚣张的扛起了造反大旗,这让大家一个个精神恍惚,坐卧不安,万一被抓到什么以前和高俊手下交结的把柄,被安上一个通贼的罪名,下场不会比前几年病死在狱中的韩玉等人好。
本质上来说,大金是不信任汉人的,大家自保都来不及,现如今惹上了这么麻烦的官司,谁还敢替高俊说半句好话?所以,此人反迹昭彰,必须除掉,这是朝堂的共识。
在讨论起如何派兵平定山东的问题上,群臣更是发挥了充分的军事想象力。翰林学士斜卯爱实一夜万言,浪费了无数笔墨,拟定了一条分七路进兵的计划,预计在济南会师,大军扫荡山东,读起来真令人提气。
但是,当完颜珣拿出此人的奏表之后,朝堂大臣却不由得泛起苦笑,这计划的可行性与歼八单挑爱抚娘娘差不了太多,就连陛下都不知兵若此,又如何指望大军调动安排妥当?
关键时刻,就要有能拿主意的人,术虎高琪主动指出,此时应该聚集兵力从背后袭击高贼老巢,一方面要打击山东,另一方面也要派兵扫荡陕西的潘贼,以及河东河北的各路从贼兵马,高俊的后方十分宽阔,而且都与朝廷所辖地界相连,只要派遣一旅之师进入,就能够直掏腹心,破坏根基。
所以,难点不是如何在战场上击破高贼的兵马,而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扫荡高俊所有的后方,故而一定要多路出兵,去山东少说要派两支人马,河北河东也要布置上三四路,陕西也要多处出击,里里外外算来,非八九路兵马不可。
完颜珣连连点头称是,逐高琪面不红心不跳讲完了自己这篇高论,其实,好歹也是在东北和四川都打过仗的老将,术虎高琪还不至于连一点军事常识都没有,进攻战不集中兵力,就是等着送菜。但是,他还是有这种侥幸心理,赌的就是高俊在背后没有多少兵马,只要被金军一捣老巢,就会直接兵败如山倒。
而之所以要这么冒险,也是高琪实在不愿意把金军的指挥大权委托在一两个人身上,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如果真的集中两三路大军,蒙古纲少不得要统帅一路,此人兼知文武,可是术虎高琪心中的大敌。
而完颜珣也有这样的担心,如果把朝廷兵马集中在一两个人手里,万一这人又要学高俊或者万奴,那还如何了得?兵分数路、互相挟持,实在是上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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