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蝉噪。
阡陌纵横的田野稻谷如金色的浪潮,洞天之地的凡人们栖息在树下守望一望无际的稻田,犹有妙龄女子在田间布施行雨术,田间蔬菜渐绿,山上新开垦的田地已种下新的粮食,若今年入秋丰收,供奉神明之后,或有口粮可熬过一个艰难的隆冬。
书院的孩童们朗朗读书声在回响,给这一方困潦多年的世界播种几分希望。
苍渺坐在一棵三千年的胡杨树下,凝望着书院的方向,他的三名孙子都在书院里读书,虽然他们一如既往的调皮,但经过顾先生半个月的教育,他们不仅知礼仪,还比往常多了几分孝顺。
其实教人读书识字这件事,并非他们过去不去做,而是祖训有言,他们不能以师之名授课,曾经就有族亲老人不信邪,暗自将村里孩童聚集,教他们识字写文,却被天道的力量反噬,人魂衰亡。
与其说是祖训,倒不如说是一种诅咒,族以繁衍,智慧蒙尘,代代之后,越来越愚。
所以当顾余生应他们祖上预言出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洞天世界所有族长们唯一的希望。
风稻田,苍渺裹了一团烟叶放在锅子里吧嗒吧嗒的抽着,额头上的皱纹比往常浅了一些,所谓命运的诅咒,不过是一种枷锁而已,只要各村皆有后辈能人出现,人丁就不会逐渐凋零。
“老姜,各村的粮食都统计过了吧,今年除了供奉神明的之外,还能剩下多少?”苍渺手摁烟锅,嘴里吐出口口青烟,青烟缭绕的后方,一双眸子凝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汪池水。
浅塘内碧水泛起涟漪,姜风坐在一只乌龟背上,渐渐浮出水面,清水并未将他缯布衣服浸湿,反倒是如隔着雨布一样,水珠哗啦啦从身上滑落。
“够熬到明年,不过洛村新增了三口人,岳家村也几个孩子到了长身体的年纪……各村要匀下来一点粮食。”姜风从乌龟背上跳下来,随意坐在苍渺身边,目光看向书院方向,以平静的语气诉说着各村的事。
“我以为今年丰收……日子会好一些的。”苍渺轻叹一声,“不过有顾先生赠送的种子,明年熬一年,积攒更多的种子,后年就会好一些了。”
“墨家那边传来了两个消息,”姜风用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杂草在掌心揉捏着,他的内心显然不如外表那么平静,“等姬老婆子来了我一并……”
“什么消息?好的还是坏的?”
两人身后,一只青蛙从田间跳跃到田埂上,一点点化作姬岁的模样,她的袖口内滚落出一只青蛙,呱呱消失在田里。
苍渺和姜风对于姬岁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姜风往姬岁的身上多看了一眼,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有些好奇,“你的气息……怎么回事?”
“老身也不知道,或许是看着孩子们有了希望,突破了心境的困扰,祖传之术反倒莫名的突破了。”姬岁手一招,一根杨柳枝在她手上化作拐杖杵在身前,“还是说说你探听到的消息吧?”
“墨庄受到神明的指引,要我们今年在中秋之夜供奉更多的神食米以祈庇佑。”
“什么!”
苍渺嗖的一下掐灭了烟锅子,眼睛瞪大而暴怒,姬岁杵杖的五指青筋如骨。
姜风也不解释,只等二人将内心平复。
片刻后,苍渺把烟斗放在后腰,手扶在胡杨树粗壮的树杆上,声音低哑:“第二个消息呢?”
“西边的月井封印开始松动,可能会有荒界的妖兽入侵过来,如果不及早封印的话……洞天世界说不定会彻底毁灭。”姜风说到此处,神色极为严肃,“从今日起,各村的孩子暂不回去,就留在书院住下,由各村的人轮流值守。”
姬岁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好好的月井,封印怎么会松动呢?老苍,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两位难道没有觉察到吗?这半月来,这方世界的法则悄然发生了改变,比过去完善了许多,各方壁垒也比过去拓宽了不少,总共算起来,至少也有百里之地了吧。”
“你是说……”
姬岁和姜风对视一眼,皆同时想到什么。
“顾先生!”
“没有别的理由了。”苍渺移步向书院走去,“这几天我都在守望着孩子们,你们难道没有觉察到吗,顾先生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一日之变,神形之陌如十年岁月……他身上有一股暮气,就像是我们敬畏的老祖宗……”
书院。
顾余生站在讲台桌后,手握一把戒尺,台下的数十学生规规矩矩地坐着,正在埋头学写字,午后燥光透过苍古冠盖之树照进书院,斑驳的光影在地上蹿动,也落在那一尊塑造了无数岁月的石雕上,调皮孩子们在石雕上落下不同的痕迹,让雕像有了人间的气息。
顾余生每日都会在闲暇之余凝望‘自己’,如果他真正在那一段漫长的岁月里经历洗礼,生活,修行,或许他就是人们心中的‘圣人’,可现实却是他在尘世里浮沉,太乙大世,他还没有走出巨大的笼子,去看一看外面真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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