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能被克鲁格领进格里芬,可不仅仅只是依靠别人的怜悯。
格琳娜的客户名单上,十有八九都是这类人物——那些正值壮年、手握重权的野心家。
她修长的手指划过平板电脑上的联系人列表,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特殊的符号:有的是燃烧的冠冕,有的是带血的权杖。
这些男人——偶尔也有几个女人——走进会议室时,靴底踩出的声响都比常人大三分。
他们身上散发着高级古龙水也遮不住的硝烟味,定制西装下鼓胀的肌肉把衬衫撑得紧绷。
格琳娜见过太多次他们昂着下巴的样子,活像一群刚打下领地的雄狮。
“亚历山大再世”,一个军阀曾这样自称,当时他正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拍打着她带来的古董铠甲;“新时代的拿破仑”,另一个军火贩子这么吹嘘,他办公室的墙上挂满了仿制的欧陆地图。
格琳娜总是微笑着倾听,手指悄悄在平板上记下他们的喜好。
她知道这些人的保险柜里都藏着什么——不是金条,而是精心收藏的历史人物传记。
某个喜欢凯撒的客户,连喝酒都要用复刻的罗马银杯;另一个崇拜成吉思汗的,硬是把办公室装修成了蒙古包。
她见过最可笑的一个,硬要穿着仿制的普鲁士军服谈生意,胸前的铁十字勋章叮当作响。
但格琳娜从不会笑出声——她知道这些人的金库里,随便拎出一箱钞票都够买下半个街区。
“您和汉尼拔将军真有几分神似。”她曾对某个秃顶的军火商这么说,当时那人的眼睛立刻亮得像探照灯。
三分钟后,合同上的数字就多了一个零。
这些人的共同点太明显了:他们喜欢在谈话时不经意地露出腰间的配枪;喜欢用“帝国的兴衰”这样的大词;更喜欢听别人把他们比作历史上的征服者。
格琳娜早就摸透了——给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一个历史人物的幻影,他们就会像咬钩的鱼一样,乖乖吐出满肚子的金银财宝。她把这套把戏玩得炉火纯青,就像她玩转手中的伯莱塔手枪一样熟练。
所以当陈树生嘴里蹦出“历史”这两个字的时候,格琳娜的耳朵几乎要竖起来了。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战术服在金属椅背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捕食者般专注的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和她当年在酒会上倾听那些军阀吹嘘时一模一样。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
虚心的学习态度是她最好的伪装——这些知识说不定明天就能变成饭桌上的谈资,后天就能化作谈判桌上的筹码。格琳娜太清楚知识的价值了,就像清楚弹匣里每一发子弹的造价。
她偷偷打量着陈树生被战术灯照亮的侧脸。
这个平日里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说起历史来竟带着几分学者般的专注。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是在叩击某本看不见的典籍。
格琳娜能嗅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硝烟味里混杂着油墨香,活像一本装在枪套里的古籍。
“有意思...”格琳娜在心里嘀咕。
她见过太多装腔作势的武夫,但陈树生不一样。
这家伙的眼底藏着东西,就像他那个永远上锁的战术背包一样,里面肯定塞满了意想不到的宝贝。
“实际上相比于他能指挥千军万马,”陈树生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个人经历才更为让人感到惊叹。”指挥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像是岁月在那位古人脸上刻下的皱纹。
他所说的那个人,虽然在泛黄的史书上占据着显赫的位置,但那些工整的铅字背后藏着的,是一个被后世简化到近乎苍白的身影。
史官们用“陈桥兵变”四个字就打发了他半生的戎马倥偬,用“杯酒释兵权”一笔带过了他毕生的政治智慧。
格琳娜注意到陈树生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仿佛穿透了指挥室的金属墙壁,看到了某个遥远的时空。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史书上当然有他的名字,地位也不低,但……”
一个微妙的停顿,这是对于能在史书留下自己名字之人的敬重。
“就像被精心装裱起来的古画,人们只看得见表面的辉煌,却看不见画布背面的斑驳。”
陈树生拿起桌上的水壶,却没有喝,只是盯着壶身上模糊的倒影:“他的前半生更没什么人愿意深究,毕竟……”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成王败寇的故事里,谁会在意寇的童年?”
全息投影仪突然自动启动,在空气中投射出几个模糊的年号。格琳娜看到陈树生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发光的字符,仿佛在抚摸某个古老的碑文。“人们记得更多的则是他的篡位,”他的手指突然停在“建隆”两个字上,“和骤然死亡的谜团...”最后一个音节几乎消散在通风系统的嗡鸣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