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还未将落魄法和盘托出,自然也没有实际的人情,故而在陈含玉看来,是以要挟态度说道:“我要举家迁居江南。”
陈含玉冷笑道:“给你脸了是吧?”
何肆伸手,作索要状,“那把我的东西还我。”
陈含玉这才点了点头,“不错,以退为进,我允了,再叫李永年帮你将这身子彻底洒扫干净如何?”
何肆行礼,咬牙道:“谢陛下!”
不需陈含玉说话,头转一半,庾元童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带回一只精巧的漆盒。
陈含玉接过漆盒,直接打开。
里头真是静静躺着一只好圆润的老鼠啊,不知道还以为是一颗椟中明珠呢。
陈含玉说道:“其实我真不知道这老鼠藏在哪里,是元童寻来的。”
这话不是对何肆说的,而是对刘传玉说的,毕竟他刚刚申饬过自己“天子无戏言”。
陈含玉有些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捏起鼠尾,抛了出去。
无声无息,电光石火间,一只矛隼从大门飞入,一下抓住了这只老鼠,振翅减速,掀动桌案上那盏色泽带紫,其形如笋的紫笋茶。
陈含玉抬起还未来得及缠绕云锦的左臂,被么凤单爪抓住。
么凤锐利的眸子透露几分拟人的不满,对着陈含玉发出“吓”声。
陈含玉那身以通经断纬的缂丝和平细匀光的京绣制成的龙衮自然勾丝破洞。
对此陈含玉却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么凤,别闹,你可知飞鸢啄腐鼠,凤凰见之悲且羞的道理?”
么凤仰头,眼神阴鸷,畜生怎么会听得懂人的道理?
陈含玉轻轻抚摸么凤羽毛,忽然手掌如同铁爪,一把钳住么凤头颅,将其拎起,悬空振翅。
陈含玉伸手从它爪中扯出那只滚圆并不腐化的老鼠,随手扔在何肆面前。
何肆弯腰捡起那只死老鼠,直接张嘴,塞入口中,带毛吞了下去。
好像被茹毛饮血的不是鼠肉,而是陈含玉一般。
陈含玉将手中么凤放开,么凤唳声幽怨,振翅而去,绕殿飞旋。
看着何肆蛮夷不食火者的举动,陈含玉微微皱眉,带着些嫌恶道:“你吃这玩意儿干啥呀?够恶心的。”
何肆却没有感到一丝膈应,这数月未曾腐烂的鼠尸,在被何肆吞入腹后,却是瞬间开始融化。
周天火候,取坎填离。
明明早就不能自主运转的霸道真解忽然故态复萌,眨眼间融成一颗米粒大小的血食。
本来假手于庾元童而发生的几口气机,也是瞬间被其吸引,体内似乎刮起一阵抟风,红丸将那无色的气机牵扯缠绕在一起,一息百转千回,染上一丝红晕。
何肆瞬间精神抖擞,却也迸发出一股极端的饥虚。
好像饿了三五日一般。
何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这种感觉何肆体会过,上次在蝙蝠寺,李嗣冲握住他的手,叫他感同身受一番饿鬼之苦。
现在这份饥需只是来得突然,若论难捱的程度,其实小巫见大巫。
何肆咬牙拄着龙雀大环支着身子,默默忍受饥虚。
那是一种只要享受血食就能即刻恢复的直觉,再看眼前从皇帝到随侍都是武人,似乎都变得甘旨肥浓起来。
何肆摇摇头,甩掉这种恐怖的想法,
同时何肆也清楚的知道了腹中那颗米粒之珠不过是回光返照,急需血食的充盈蕴养。
否则便要沦为一颗再无灵性的血食。
李嗣冲虽然无法内视何肆体内情况,却是对此早有预料。
霸道真解若是真这么好摆脱,他也不会现在还深受其害了。
好在事不过三,现在何肆体内的红丸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何肆能够挨过这一阵子“饥则食之”的本能,那无根红丸自然坏灭,散作周身,再来几遍简简单单的抽丝剥茧也就差不多了。
何肆不懂,地、水、火、风是体,成、住、坏、空是性。
体性一对。
之前姜素或者宗海师傅的手段,都是助他稳住自身的成住坏空,因为那时候何肆的体内已经没有红丸了,只能聚拢霸道真气,稍稍阻滞坏灭成空的发展。
而李嗣冲能为何肆做的,就是将血食之祸从他人身的地水火风中完全抽离。
《金光明最胜王经》有言道:“地水火风共成身,随彼因缘招异果,同在一处相违害,如四毒蛇居一箧。”
李嗣冲不算深谙佛法就精意,但有时候,治本还不如治标。
陈含玉看向李嗣冲,饶有兴趣道:“永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李嗣冲回答道:“说易行难,总而言之,就是再把他腹中的红丸弄出来就好了。”
陈含玉眼中精光一闪,“怎么弄?剖出来?”
何肆抬头对上陈含玉那跃跃欲试的眼神,这回是连暗自咒骂的心力也没有了。
李嗣冲笑着摇头,“倒也不失为一个笨办法,但有我出手,哪用得着如此粗鄙手段?”
陈含玉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瞥了一眼那心知肚明自己想法,却故作愚钝的李嗣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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