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上,苏阁老慷慨激昂,神貌亢奋,似乎比那些朝上武将还要血杀争勇,一气读完八千字后,老人家当即双腿一等,犯了气厥,昏死过去。
朝廷之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新帝陈含玉却是眉头微皱,挥了挥手,叫来宫人,“抬下去,送太医院。”
群臣见皇帝陛下一脸淡漠疏离,皆是心惊,纷纷归位,不敢再出动静。
肃静之下,只听得陈含玉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道:“啰啰嗦嗦,又臭又长,还这么大嗓门,把自己都喊晕了,不知道声音越小,底气越足吗?”
台下大半是陈含玉刚提拔上来的年轻文臣,也算是开朝从龙,邀天之幸了。
莫说他们,即便是老臣,一样捉摸不透新帝的脾气性子,故而都不敢擅作表态。
“仇富。”陈含玉随口叫了一个名字。
一青袍青年出列,胸前白鹇补子,是五品官服。
他原是翰林院中的一个小小侍读学士。
现在摇身一变,是正五品礼部郎中,兼内阁协办大学士。
可谓一朝登临天子堂。
然而陈含玉并非选贤举能,而是觉得仇富这个名字有些好玩。
陈含玉曾笑问道:“你这名字取的,到底是求富呢?还是仇富呢?”
仇富不卑不亢道:“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以廉仇富,小至于士,大莫过官。”
陈含玉笑了,却是喜欢他的机灵,“好你个滑头鬼,这是和我讨官呢?”
于是仇富如愿以偿地站在了太和殿上。
陈含玉说道:“仇富,听说你得三端一妙,铁画银钩?”
仇富躬身行礼道:“陛下谬赞了,臣惶恐。”
陈含玉道:“这份檄文,你重写过,明日呈上。”
仇富没有直接领命,而是言道:“臣愚以为,苏阁老这篇檄文,字字珠玑,金玉满堂,我虽有心争比,却是一夜之间,恐难出其右。”
陈含玉闻言摇了摇头,语气略有失落道:“那你是挺愚的……”
一般这个时候,臣下就该磕头请罪了,但仇富偏不。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还请陛下明示。”
陈含玉就喜欢他这点桀骜,也是痛快说道:“简明扼要,往短了写。”
仇富行礼,大声道:“臣领命!”
第二日朝会,仇富献上檄文,一脸云淡风轻,哪有前日苏阁老那番通宵达旦、殚精竭思的憔悴。
檄文之上只有八个大字,龙飞凤舞,银钩铁画,“退出关外,保尔全尸。”
陈含玉龙颜大悦。
擢升仇富为文渊阁大学士。
本就一朝得道的仇富,更加青云直上。
还好作为三朝元老的苏少聪今日仍旧抱恙未能上朝。
否则亲眼所见,黄口小儿以八字压他八千字,他定然要在堂上呕血三斤。
仇富所写的八字檄文虽然霸道异常,但皇室积弱,并非一些三言两语的“虎啸龙吟”可以鼓舞。
天子脚下的百姓尚算愚钝不明,可那些驷马高门、名门望族之中却都是明眼人,岂能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大端国师铜山细海那首《陈逃诗》传到陈含玉耳中,却又不止步于此,不到第二日,便又飞向除却寻常百姓之外的各路去处。
一时间,决意离京之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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