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孩子的面前。孩子飞快地抓住他的手指,紧紧地握着,仿佛是抓住了自己小小的世界。
燕鹤清心里涌出一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心底的迷雾在那一刻散去,他找到了答案。
没有谁的江山会亘古不变,向来都是朝代更迭,兴衰交替。
他复国的初衷,是为了替父皇和母后报仇雪恨,让一直追随他的部下们不必再东躲西藏,得到他们应有的荣光,也是为了让天下百姓免受战争之苦。
燕鹤清心里很清楚,每个人对自身拥有的利益的执着,超过了对未知利益的渴望,所以百姓们更愿意为了恢复失去的和平而战。
楚长岳窃国之后,便不断对外发动战争,百姓苦不堪言。与他的父皇相比,便不怎么得民心。正是因为如此,支持他起事复国的人越来越多,渴望恢复到前朝的和平。
他们除了精神信念之外,还有利益的考量。
如今,复国的大业还未成功,他的部下却已经死伤惨重,这与他心中的愿景背道而驰。
燕鹤清缓缓地抬高手指,孩子却始终握紧他的手指不愿意松开。甚至随着他的动作,孩子慢慢地抬高了小脑袋,“咯咯”地笑开了,仿佛是因着他把孩子那小小的世界给支撑起来了。
他改换了复国的思路,谋划着将孩子送去大周,只有在大周孩子才能平安长大。若是继续留在北齐,他对孩子太过关注,反而会引发猜疑,所以他对孩子不闻不问,任由宫人欺辱。
只有这样,孩子“死”了,才不会令人起疑。
在这二十年里,他将背叛前朝的朝臣,一一给扳倒,再把追随他的部下,一一安置在朝廷的要职,最后将折辱过仪贞的人除掉,这才把赵颐接回北齐。
如今,他不费一兵一卒,手刃了全部仇敌,大仇得报,也将赵颐推到至高无上的位置,让宗政家的血脉继续统治天下,以另一种形式复国。
至于这江山的主子,姓不姓宗政,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仇得报,追随他的部下得到应有的荣光,百姓安居乐业。
回忆到这里,帝师眼帘低垂,轻轻掸一掸纤尘不染,洁白胜雪的衣袍。
仪贞二字,寓意着端庄守礼,坚贞正直。
无论北齐的权贵如何欺辱她,始终没能折断她的傲骨。
这样一个为了守护自己国家的子民而不畏生死的女子。
他又怎能为了给江山正名,而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在她清白的人生里,刻下一笔污痕呢?
这本就是他亏欠了她。
帝师示意燕一把右柱国带进来。
燕一快步走出内殿,将右柱国押进来。
右柱国面无人色,濒死的恐惧令他四肢发软,深一脚浅一脚地进殿。
原本他在北齐帝的授意下离开内殿,一到殿门口便被侍卫给扣下,关在耳殿。
直到那时,他才恍然大悟。
给他们做局的人,就是帝师。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除了皇位之外,这北齐的事儿,不都是由帝师说了算吗?
帝师为什么还要联合广陵王对付北齐帝呢?
难道是因为增加赋税徭役的事儿,让帝师对北齐帝失望了?
毕竟人人都知道,帝师心里装的就是北齐的子民。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祈祷着,北齐帝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动帝师。
帝师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及时收手。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帝师做到这个地步,无异于是在逼宫。
即便帝师最后收手了,等北齐帝重新掌握了大权,必定会将帝师除之后快。
他都明白的道理,帝师又岂会不明白呢?
果然,养心殿内殿传来铃铛声,显然是北齐帝在求救,他只觉得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随时会身首异处。
右柱国走进内殿,一眼看见龙床上气绝身亡的北齐帝。
“扑通”一声,他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北、北、北齐帝,竟然驾崩了!
这时,内阁大学士双手托着遗诏:“帝师,遗诏已经拟好。”
帝师微微颔首:“封存。”
“是。”几个文官将遗诏拿去封存。
右柱国心里的那根弦绷紧了,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他,连滚带爬地跪在帝师脚边求饶:“帝师,增加赋税徭役一事与我无关啊。陛下要攻打大周,实现他的千秋大业,让我与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剥削百姓啊。”
“是吗?”帝师拿着帕子捂住嘴唇,低咳了几声:“陛下驾崩了,死无对证。既然如此,你便去地下,与陛下把这桩官司掰扯清楚。”
右柱国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帝师。
突然,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帝师,广陵王来了。”随后,内侍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宗……宗亲与朝中重臣也来了。”
右柱国充满绝望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希望,正准备跑出去向宗亲和大臣们求救。
“噗呲”一声,长剑刺进右柱国的后背,贯穿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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