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证?”
将领咬着牙,持着长剑架在他脖子上,恨不得杀之为快,“你书房中和韩人来往的书信就是最好的佐证!”
说完叫人抬了一箱子竹简。
郑国捡了竹简看了,见着上面的字迹,和自己的字迹,几无二同,后背一阵凉气跑过,他决然正色道,“不可能,我郑国立身与天地,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更是无愧于秦!韩王让我疲秦,可我从未应允!”
秦国上下谁不知道修渠的重要性?
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哪家没有征发劳役,秦国多盐碱地,收成微薄,这几乎已经是他们存活的关键。
将领胸膛起伏,怒火攻心。
他拔剑削去了郑国一截长发,那长发飘落空中,夜风吹动了郑国的长袍,交缠在他白皙的下颌,郑国两只爪子握拳,也让他看清了这群秦军发了红,如锥如刺的眼神。
可他不想躲。
更是不想跑。
背后黏着的是无数双的眼睛,承当着的无数次的殷殷期盼,无数滴血汗男儿泪,黄土飞扬,修渠难啊,夜以继日,生死一搭。
边哭着埋葬同伴的白骨,边铿锵高歌,唱出来的是他们永恒不灭,敢与天争的强魂。
他们想吃饱饭,就想活下去。
难道有什么错吗。
郑国顶着这一群群失望,伤怀,心痛的目光,眼眶也刹那间红了,“待我去进宫面见秦王,一定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扣下!带走!”
*
郑国被缉拿如狱,按理说间人之事,秦人官场会扯着萝卜拔出泥揪出一系列和此有干系的人,可三日后就是大秦的天之骄子,且秦王马上要去往雍城要举行加冠礼了。
秦王,二十二岁加冠后就可以配剑束发。
加冠,代表亲政。
在秦国一直鼎力围着吕相吕不韦斡旋的官吏们都纷纷以敏锐的嗅觉嗅出,秦王不是雏鸟,他是羽翼皆丰的雄鹰,迟早会亮出他的爪和喙,锐不可挡的进行反扑。
或早,但绝对不会晚。
是以缉拿完郑国细作后,按照秦国的连坐制,宫里就连那位白桃小主也应当打入地牢以罪论处的时候。
大臣们寻常在朝会上嘎嘎的像扑腾的鸭子,现在安静得倒像是一群小声叽叽叽的小鸡崽。
谁也不敢说秦王的心肝肉半个字。
风云际会之时,秦王肯定会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们现在敢多说,是嫌官职太稳当,要拿给秦王操刀了吗?
可对郑国是韩国细作一事,奇怪的是连吕相也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道:“要想富秦,纲在修渠,郑国大才,举世难出其二。不能因未定不决而自主莽定,为君者,当得海纳百川也。”
这番半阐半诫,年轻的秦王坐在王座上半响没开口。
这么多年来,秦国官吏们早已习惯了他们君臣这种亦师亦生亦友的相处和共事,只转圜着润润万金油,涉及到一些小事,只前拥后倒便是。
不过现在在秦王即将展翅高飞之时,也许秦王想听到另外不同的声音。
李斯从末尾走出来,举着芴板,恭敬开口:“启禀君上,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嬴政:“讲。”
李斯腰弓了下去,道:“斯是外臣,本是不该多加谬言,只是——”话没说完,被纲成君蔡泽夹着呷呷之音打断,“不该谬言就别谬言。”
李斯弓着背,大是尴尬。
蔡泽抱手低眉:“臣有一言,既郑国原是韩国的一计,疲秦之计,可几年前他为秦国阻拦了洪灾,避免了千户老秦人的损失,也算是有功,可想而知郑国不是那般心里阴私,心胸狭隘之辈,丞相说得海纳百川,极是在理。”
遮掩都不肯遮掩一下。
嬴政眉尾几不可察的一扬。
李斯直起腰杆,话语间终于带了点针砭:“纲成君此话,斯不敢苟同,知人知面不知心,知皮知表不知里,殊不知郑国年前的疏水不是迷眼之计,依臣之言,当关押几天,后携郑国的家眷,以令之。”
“鸡鸣已然打响,李廷尉莫不是还在打瞌睡?”
另一吕不韦的拥趸者,驳道,“郑国孤身一人入秦,其余的底细都莫不透,哪来的去携家眷以令诸侯?”
另一人又道:“千金移得,人才难求。照李廷尉这么说,凡是从他国来的人才,要想在秦国处事,莫非都要往咸阳诏狱关一关,在将其家眷押来?李廷尉,那您的家眷呢?”
李斯顶着秦王锐利的眼神,倒是镇定:“郑国是韩国的细作,一码归一码,城头也说不到成尾去,你们这般同日而语是为什么?若是郑国使出惊雷闪电,拖垮大秦国力,你们多大的头够砍得起?”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惊世乌龟能说出这番话来。
吕相一派欲要辩驳,被吕不韦很快打住。
吕不韦放下手来,皱巴的眼皮看向李斯,李斯一直低着头。他和郑国一起领秦王事,算是同僚,没想到落井下石的第一个是他,倒是会审时度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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