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民盯着名单上"徐静"两个字,钢笔水洇开的蓝墨水像块胎记。"厂里要砍掉三个采购员指标?"他指尖划过名单边缘,"可上个月我刚谈下东北林场的木材合同。"
"周哥!周哥!"徐静提着铝制饭盒冲进采购科,辫梢的蝴蝶结乱颤,"供销社王主任说,这批摩托罗拉寻呼机能优先给咱们厂!"她突然压低声音,"但得现结货款,财务科说……说账上只剩八千块。"
周淮民把玩着掌心大小的寻呼机,金属外壳还带着仓库的潮气。"告诉王主任,我要二十台当样品。"他扯过挂历背面,龙飞凤舞写下担保书,"拿这个去银行,就说轧钢厂要开信用证。"
"可这是投机倒把!"徐静攥着担保书往后缩,"去年采购科老刘倒卖钢材,现在还在……"
"去年是计划经济,今年是双轨制。"周淮民突然抓住她手腕,寻呼机冰凉的触感贴在她脉搏上,"看见这个数字键没?按9再按发送,整个四九城的采购员都能收到求购信息。"
葡萄架下,徐静用红双喜脸盆端来温水,周淮民就着月光擦洗寻呼机外壳。"周哥,今天在礼堂……"她突然揪住辫梢,"如果裁员名单上真有我,你会不会……"
"不会。"周淮民把寻呼机举到她眼前,显示屏泛着幽幽绿光,"看见这个未读信息没?香港那边要加单三百台,每台提成够你买十套布拉吉。"
徐静突然抓住他手腕,寻呼机冰凉的触感贴在他掌心。"我不要布拉吉。"她耳尖红得能滴血,"周哥,我爹说……说女婿要会疼人。"
"周哥!周哥留步!"
扎着双马尾的少女从红漆大门后窜出来,碎花衬衫领口别着枚银色蝴蝶胸针,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周淮民捏住刹车闸,后轮在地面划出半道黑印——正是轧钢厂宣传科新来的播音员周卉闽。
"听说您弄到批上海货?"少女踮着脚尖,杏仁眼在夕阳下泛着蜜色的光,"我姨父是百货大楼采购主任,这批雪花膏要是能从您这儿走……"
"周同志知道霸王花吗?"他忽然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四合院东厢房紧闭的窗棂。那里住着厂办秘书刘岚,最近总在打他采购记录的主意。
"楚留香先生托我给您带句话。"周淮民突然掏出张字条,钢笔字力透纸背,"今晚八点,粮仓后墙第三块砖。"
"刘岚盯上这批货了。"少女指尖点着批条右下角的"李"字暗纹,"她男人在海关,最近总往特区跑。"
"周同志怕了?"周卉闽突然逼近半步,呼吸拂过他耳际,"还是说……你早就知道这些缝纫机里藏着什么?"
"找到没有?"门外传来男人粗粝的嗓音。
"再等等,李主任说这批货必须……"
"同志,要火柴吗?"
"楚留香叛变了。"少女声音比洞顶滴水还冷,"李主任要灭口,现在全厂只有你能救他。"
"带我去见霸王花。"他撕开旗袍下摆,用布条将胸针缠在手腕,"顺便告诉你姨父,那批雪花膏里掺了金箔。"
"周哥!这儿!"
"刘秃子昨儿半夜挂出的告示,说要回老家伺候老娘。"小桃压低声音,"可昨下午还有人见他拎着两坛黄酒进后厨……"
日头爬上屋脊时,周淮民已坐在八仙饭店褪色的八仙桌前。斑驳的镜面墙上,"禁止赊账"的朱漆标语歪歪扭扭,后厨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他掏出绣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热水刚倒满,木楼梯就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小同志看着眼生啊。"
刘秃子顶着油光锃亮的脑门晃下来,老鼠眼在周淮民的的确良衬衫上打转。当目光扫到那双崭新回力鞋时,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我们厂工会主席特批的经费。"周淮民掏出盖着红章的采购单,指尖在"预付款"栏轻轻敲打,"只要场地合适,三百块现大洋立刻奉上。"
"信得过!"周淮民突然起身,吓得刘秃子后撤半步。他从帆布包底层抽出用报纸裹着的"大哥大"——其实是系统兑换的仿真道具,"要不现在就跟我们主任通个电话?"
刘秃子盯着那漆黑锃亮的"砖头",额角渗出细汗。就在这时,后厨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女人短促的呜咽。
"刘师傅这字写得真漂亮。"他突然变戏法似的从搪瓷缸底抽出张信纸,"不过我们主任说,得先看看您的健康证明。"
刘秃子脸色骤变,右手已经摸到别在后腰的镰刀柄。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响起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
"周大哥!"
聂小倩掀开棉门帘闯进来,军大衣下露出一截水红围巾。她怀里抱着个贴着"奖给先进生产者"的搪瓷盆,盆沿还沾着可疑的暗红痕迹。
"供销社王主任让我送年货单子。"她把搪瓷盆往桌上一墩,盆底"咣当"撞出个凹陷,"对了,派出所刚来电话,说让您办完事去趟户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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