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奥斯蒙。
他不理解奥斯蒙在说什么鬼话。
但从奥斯蒙那双炯炯有神的蓝眸中，希只看到了认真。
——奥斯蒙确确实实是在求死。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他？
纵观以往，他和奥斯蒙接触不深，仅有的几次相逢，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直到这次才说上话。
奥斯蒙就算想死，又不想自杀，没理由找自己动手啊。
往魔王城一扎，能杀几个是几个，死了还能成为被世人称赞的英雄。
不比平白无故死在自己手里好得多？
“为什么是我？”希直接问了出来。
“一开始，我选择了凯兰瑟，但他拒绝了我……”奥斯蒙低呢。
之后的那句话，因为奥斯蒙说的太小声了，希没有听清。
“……凯兰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奥斯蒙这样评价道。
希点点头，表示赞同。
“凯兰瑟不愿意，我自然不能逼迫他手刃昔日旧友，那太残忍了。”
希继续点头。
确实是太残忍了。
等等、那让他杀人，就不残忍了吗？
他是什么杀人魔吗？
希忍不住吐槽自己在奥斯蒙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
“选择你，是因为你是不一样的。”
希疑惑。
有什么不一样？
大家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他又没比别人多一只胳膊、少一条腿！
还是说，奥斯蒙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
希怒瞪奥斯蒙。
奥斯蒙看着希逐渐不友好的眼神，解释道：“因为，你可以代替殿下处决我。死在你手里，和死在殿下手中，并无区别。”
“哈？”
“……更准确的说，我希望，你能用殿下送你的武器处决我。”
奥斯蒙话音刚落，希的神情变了。
不再懵懂迷茫，而是一脸探究地打量着奥斯蒙。
如今，他算是知道奥斯蒙心心念念的殿下是哪位了。
不仅如此，许多凌乱的碎片也能拼凑起来了。
“你说的是这个吗？”
希摊开手掌，一只小巧又帅气的银色手枪出现在他掌心。
手枪的枪管上印刻着翠绿的藤蔓，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生长开来。
希抬手，将枪口对准了奥斯蒙眉心。
奥斯蒙凝眸，纹丝不动地望着希。
希轻笑一声。
“你猜，突然有一天，我从床上醒来，发现枕头旁边出现了这个，还有一只已经死亡的巴掌大的白玉骨龙时，我在想什么？”
奥斯蒙沉眸，“无论你在想什么，都不应该告诉我。”
“哦。”
希收起手枪，扭过头，双手撑着脸颊看日出。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希收起了手枪，却没有停下诉说。
“有时候，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嗯……怎么说呢，很割裂吧。”
“断层的科技、莫名其妙出现的事物、无法制作却又当作寻常物出现的精美器品。”
“还有我，我自认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总能和了不起的人物扯上关系。”
“希，你很优秀。勇者学院从未有过兼顾多门课程，门门考满分的学生。”奥斯蒙打断希，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吗？”希笑了笑，“你知道吗，要是哪一天，凯兰瑟老师向我表白，我会觉得，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可大脑告诉我，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希指了指脑壳，又指了指天，一脸认真道：“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一定是这个世界坏掉了。”
“……”奥斯蒙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那你找到真相了吗？”
“世界的真相？”希低笑一声，他伸出手掌，遮过头顶，金色的霞光从指缝间漏出，“也许，快了吧。”
希放下手，看着远处的魔王城，微微勾起嘴角。
他偏过头，指着魔王城问奥斯蒙，“你说，那里会不会有我想要的答案？”
奥斯蒙也跟着笑，冰蓝色的眼眸被火焰融成了一滩水，“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
“奥斯蒙，我可以予你永恒。”希话锋一转，又道：“但我要你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只涉及你的部分，不算违规吧。”
奥斯蒙不免高看希一眼，叹道：“你知道的，或许比我想的还多。”
“啊，因为……有傻瓜用性命给我提示了。”希摸着藏在衣袖里的白玉镯轻声呢喃。
那天，当他捧起白玉骨龙后，小骨龙衔着尾在他手腕上安了家，化作了细长又精美的死物。
那时，希摸着熟悉又陌生的小骨龙，第一次开始好奇自己的过去。
此后，在冒险的过程中，希开始收集信息，核对伊万讲述的故事。
奥斯蒙凝望着希的眼睛，眸光炙热，表情诚恳。
他说，
“诚然，奥斯蒙的一生是痛苦的一生，充满愧疚的一生，但我不需要救赎。我也不想成为别人，我只想作为奥斯蒙而生，作为奥斯蒙而死。唯有死在你手里，我才是完完整整的奥斯蒙。”
“哪怕没有轮回？”希问道。
“我不需要轮回。”奥斯蒙摇头，神情低落，“事实上，我早该死在一千三百二十七年前了。”
希沉默。
良久，他点头回应奥斯蒙。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可是，我不能在这里杀死你……”希为难道。
无论这里的人知不知道奥斯蒙的身份，这么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死在城里，肯定会引起恐慌的啊。
“我知道。”奥斯蒙微笑颔首，“所以，我会和你们一起出发。出了城，寻一处空地，埋了我吧。”
希耸肩，“魔王城附近，可没什么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奥斯蒙拽下脖颈上的银链，递给希，“这是报酬。你可以凭它调遣我在王都的直系亲兵。”
“我要你的兵干什么？”希指尖勾起银链，旋转，缠绕食指。
“耶里安手下有一支直属于他的军队。我只是觉得，也许，你会需要。”奥斯蒙从希的手指上取下缠绕在一起的细链，挂到了他白嫩的脖颈上。
希没拒绝。
奥斯蒙将银链塞入希的内衣中，从外面看上去，完全看不出痕迹。
他微笑，冰蓝的眼眸里是解脱的欢愉。
他说，
“谢谢你，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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