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也瞧了出来，面上不显，随口抱怨道：“快过节了，老六也不知忙些什么，这些日子来请安胡子拉碴，衣服也不好好穿，瞧着闹心的很，说不了两句话就急着要走，孩子也顾不上管，一心就想着他那些诗呀画呀的。要是他来，我还得让秀娘专门为他整上一桌素菜。
顾六爷要守孝，不能沾腥荤，也不能喝酒，顾老夫人很有些嫌麻烦。
秦鸢便道：“不如让容嬷嬷带着孩子们先用了罢。”
顾老夫人有些犹豫，“只怕他们几个也想爹。”
“那便每人一个小几，摆上几样爱吃的菜和点心，娘觉得如何？”秦鸢出了个主意。
虽没有在一张桌子来的热闹，但也比让孩子们跟着吃素要强些，顾老夫人便道：“那就这样罢，他吃的那些，我都吃不下去。这么吃三年素，又不好生将养身体，真怕他亏损了根本。”
转过脸就对顾侯爷说道：“你瞧瞧，你媳妇如此周全贴心，我怎能不喜欢。”
顾侯爷立即挺了挺腰，一脸得色：“能给娘娶一个喜欢的媳妇，也是儿子的本事不是。”
“娶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了，以前闷的三扁担打不出来一个屁，现在也口花花的。今儿族长家的老太太来了，还提起你以前的事呢，直叫你三木头，还问你媳妇你会不会疼人，是不是天天吊起个生人勿近的脸。可惜哟，没让她见见你现在的摸样儿，只怕下巴掉下来。”
顾老夫人打趣儿子，却不见儿子已悄悄地捏了捏儿媳妇白嫩嫩的小手，虽一句话没说，眉目之间已来往了几回。
秦鸢道：“这两日宝珠都往外面跑，得让人出去寻她，好早点回来用膳。”
顾老夫人摇头笑道：“这是想着要去读书，赶紧寻那些狐朋狗友快活去了。可惜也高兴不了多久了，今年中秋节族里要一起过，族长的老娘说了好几次，要你们姑嫂两个都去帮忙，还说你能干，想让你操持一二。”
这可叫秦鸢吃了一惊：“往年不是都在府里各自过的么？丝竹戏耍班子都请好了，那这……”
顾老夫人安抚道：“无妨，这不是今年老三回来了么。以往都是各过各的，我也没在意。今儿族长让他老娘来说，说你这个新媳妇去了趟家庙就把智光和尚这个钉子拔出来了，这一定是祖宗庇佑，因此要在中秋节一起祭拜祖宗。”
还不等秦鸢说话，顾侯爷就道：“中秋节正逢太后寿诞，京城家家都要摆灯，户户都要共庆，咱们这些人都要去宫里赴宴。族里若是要祭拜筵宴，那也只有改日了。再则鸢儿刚嫁进来，也操持不了这样大的事，就让族长夫人安排，届时我们听命便是。”
言下之意要钱出钱，要人嘛，就算了，他不愿让小妻子忙了府里的事情还要去忙乎外面的事。
顾老夫人忍不住笑道：“你现在倒是会疼人了。”
秦鸢低垂下头，面上一片绯红，落在顾侯爷眼里，更是得意。
小夫妻这般恩爱，瞧得顾老夫人眉开眼笑。
说了会子闲话，顾六爷才匆匆赶来，见他衣衫上还带着折痕，头发胡乱用根簪子拢了，脸上还有着画料留下的浅痕，顾老夫人忍不住叹道：“老六啊，虽没有正妻照料，可也有几房小妾，黄姨娘不是还住在徐氏原来的院子里？你不如搬回去住，让黄姨娘好生照料你。”
康哥儿几个从内屋窜了过来，一见到爹就扑了上去，顾六爷慌忙张开双臂，左边搂一个，右边抱一个，头也不抬，道：“和她们没话可说，有小厮照料着也就够了，三哥以前在塞北，日子过得比我这可苦多了。”
秦鸢便道：“六弟平日里还是要注意着身子，免得李郎中老抱怨，说一个个的把他当神仙使呢。小厮毕竟粗心，要不要再配个伶俐点的丫鬟或者婆子。”
顾老夫人也道：“你三哥比牛还壮，你跟他比什么比？”
原本想要关心弟弟几句的顾侯爷忍不住抱怨道：“娘可真是疼了这个疼那个，就是不疼儿子。你看你多宠小妹，多关心老六，又多喜欢鸢儿，只有儿子挨打，被嫌弃。”
顾六爷斜了眼一大把年纪还在争宠的顾侯爷。
“三哥成婚之后，越发爱争风吃醋了，哪里还有战神的威风，也不怕嫂子嫌弃你。”
顾侯爷恼道：“你懂什么？我和你嫂子夫妻一体，她只有心疼我的，你以后再娶也要娶个这样的。”
艳羡地看了眼这对恩爱夫妻，顾六爷酸道：“知道了，你若是关心我这个弟弟，就帮我寻摸这么个人出来。”
顾侯爷一脸的爱莫能助：“姻缘天注定，我怎么帮你寻摸。”
这话说的……
好像自个这么凄惨都是命中注定似的。
顾六爷很有点儿不想理他了。
顾老夫人连忙打圆场，道：“你三哥也就是走狗屎运罢了，谁知道你三嫂的人才性情竟能如此出众？就你三嫂的妹子，都是祭酒府里的，却是不一样的，想想我都后怕，若是她嫁给你三哥这样的棒槌，我的天，不晓得这个日子要怎么过。”
秦鸢默默地看了眼他们。
顾六爷深有感触：“我也和思远贤弟说起过此事，都觉“姻缘”二字实在是奇妙……”
话还未说完，顾宝珠便兴冲冲地冲了进来，嚷道：“今儿要说什么事？这么早就让人喊我回来，差点露馅，好亏我机灵，编了个话头才脱身。”
接着又惋惜地叹了口气：“要是晚点来唤我，徐堂可就要叫我爹了。”
“这是怎么说？”秦鸢忍不住奇道。
顾侯爷慌忙看了眼顾老夫人。
这话实在不像是个姑娘家该说的，若是往常必会被顾老夫人呵斥一番，但此时顾老夫人却神情恍惚地盯着顾宝珠，眼珠子一错不错，像是透过她在看着什么人。
顾宝珠匆匆从蹴鞠场上下来，未曾换衣，依旧是一身男儿打扮，面上一派得意风流，活脱脱便是个不羁少年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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