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色,鸟兽静止。
“更多了......”引蝗道上,辛舜匀死死盯着那无边无际的黑云,“比在严州的时候,更多了......”
蝗虫迁徙就像滚雪球,它们一路都在吸引同伴加入,在没有遇到天敌的情况下,蝗虫队伍只会越来越庞大。
人,天生就对密密麻麻的生物有种本能的恐惧。
此时此刻,辛舜匀如此,蒋至明如此,辛季如此,上百蝗队员亦是如此。
但没有人退缩。
退一步,是农田。
再退一步,是家园。
他们不能退。
“稻谷厚铺引蝗道!注意观察情况,随时准备引蝗!”蒋至明高声大喊,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嗡鸣声所掩盖。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比蝗虫更先抵达引蝗道的,是铺天盖地的腥臭。
待到近时,蒋至明才发现,蝗虫大军的飞行速度比先头军快上很多,一旁的辛舜匀好像说了句什么,但周遭太吵太吵,蒋至明一个字都没能听清。
黑云在蒋至明眼中急速放大。
千步之遥。
百步之遥。
近在眼前!
“嗡嗡嗡嗡嗡嗡——”
嗡鸣声如雷,狠狠撞击着蒋至明耳膜,撞得他舌根泛酸,撞得他头晕目眩,撞得他心神震颤,却没能撞动他脚步分毫。
数不清的蝗虫振翅扑向了岔路口。
对它们来说,岔路西侧中,不仅有美味稻谷,更有探路同伴留下的“信息素”,故它们只迟疑了片刻,便径直飞进了引蝗道,一路朝锁蝗谷而去。
先前,上万先头兵飞入引蝗道只用了片刻。
可此时此刻,漫天的蝗虫大军竟用了整整一刻之久,才尽数飞入引蝗道。
太多了。
真的太多了。
直至最后一批蝗虫涌入引蝗道,蒋至明只觉手脚一软,继而浑身脱力,一个踉跄便跌坐在泥地上。
泥、泥地?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触感,蒋至明浑身一僵。
这几天都没下过雨,地上怎么会有湿泥?
“别低头看了。”“啪叽”一声,辛季坐在了他身旁,凑在他耳旁大声道:“是您想的那个,若不想回去吃不下饭的话,就别往下看。”
蒋至明哭了,回喊:“那你为何要坐?”
辛季转头看向即将抵达锁蝗谷的蝗虫大军,第一次没有在蒋至明面前装硬气:“腿软。”
闻言,蒋至明很想嘲笑他,却怎么都笑不出声,因为那道黑色的洪流,好像......已经抵达了锁蝗谷口。
谷口。
虫潮涌来,遮天蔽日。
沈筝紧紧攥着对讲机,在虫潮抵达谷口的瞬间,摁下通话:“谷队,倒!”
谷顶,余南姝立刻甩动手中旗帜,拼尽全力对谷队众人大喊:“倒!!!”
一见那彩旗舞动,谷队众人立刻动了起来。
无数谷粒自谷顶倾泻而下。
这是一场专为蝗虫而下的谷粒雨。
谷口处,黑色虫潮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涌入谷中,它们互相推挤,它们争先恐后,它们一步步踏入深渊。
等待蝗虫大军尽数入谷的过程,每一瞬都像被钝刀割肉般煎熬。
众人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暗,周遭阴沉如雨前黄昏,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呛得人几欲作呕。
偶尔会有一些被挤出队伍的蝗虫撞向众人,众人也只是僵着身子、屏住呼吸,等待蝗虫自行飞走,而非出手驱赶。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漫长等待终有尽时。
原本铺天盖地,仿佛永无止境的黑色虫潮,竟真的露出了尾端。
当最后一批蝗虫进入谷中时,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引蝗道。
没了?
真的没了?
所有蝗虫......都被他们引进了锁蝗谷?
“落网!”众人尚在怔愣,沈筝已摁下对讲机,同时大喊下达指令:“网队,立刻落网!”
谷顶,余南姝右耳紧贴袖口,几乎在对讲器响起的瞬间,她便大力挥动了左手旗帜:“落网!落网!立刻落网——!”
网队众人早已蓄势待发,见状纷纷挥刀,砍断了固定密网的绳索。
“唰——”
巨大的密网从谷顶落下,死死封住谷口,彻底截断了蝗虫退路。
谷内外,彻底变成了两个世界。
沈筝不敢松懈,再次发出指令:“镜队,全开!”
谷顶和外侧的镜队成员纷纷动了起来,阳光被镜面反射成无数道刺眼的光线,密密麻麻地朝谷内射去。
刹那间,谷内蝗虫骚动起来,原本就震耳欲聋的振翅声变得更加狂暴,连带着整座山谷都在为之颤动。
沈筝立刻下达下一道指令:“烟队,点火放烟!”
谷顶和谷底烟队同时开始动作。
油浸艾草与芦苇一点就着,谷口烟雾如墨,纷纷随风涌进谷中,谷顶烟队更是直接将引燃的艾草推入谷中,很快,烟雾弥漫在谷中每一个角落,就连谷外众人都被呛得咳嗽不止。
在烟雾攻势下,谷内蝗虫彻底失控,开始在谷中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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