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静默了一瞬,狐疑的眼光在青蕙和婉妃的面容上流连,叫人连呼吸都恨不得停滞。
他更多还是怀疑婉妃些。乌拉那拉氏是满洲大姓,白莲教就算勾结,也不该勾结满洲贵女。反而婉妃陈婉茵是汉女出身,又是出自江南这种文风颇盛的地区,那里是出文字狱最多的地方,自然也是复明心思最重的所在。若婉妃是白莲教送入宫的,那也不无可能。
但是——
若她真是白莲教教徒,这些年又为什么不行刺自己,让朝廷动荡,而是帮大阿哥争位呢?大阿哥是大清的皇子,就是继位,也只有反明的,没有为了养母光复明朝的道理。
如此说来,婉妃的确应该与白莲教并无牵扯。
眼看皇帝稍有动摇之际,崔善又带着人进来了。
这回他的脸白的可怕,也不敢抬头看皇帝或是进忠,只道:“皇上,奴才从花房处还抄检到些白莲教的相关的字条和小物件,不是在土中藏着,就是在花盆里埋着,若不是这回掘地三尺,是决计发现不了了的。相关人等一并扣在了慎刑司审查。”
“奴才又从钟粹宫处充作仓库用的后罩房的顶柜中,发现了一袋少量红花和朱砂的小纸包,藏在一个漆木梳妆盒的夹层里。奴才查了钟粹宫记档物件的账本,发觉这是大福晋送入宫的。”
包院使一愣,上前道:“红花和朱砂确实是绝子药的主药,其余辅药都是宫中常见的东西,却是易得了。”
婉妃的脸一白,这更像是将整个指向她和大阿哥的故事讲圆了。
皇帝听到会怎么想呢?
寒香见入宫,皇帝痴迷于她,她却极为烈性不肯屈从,亦不肯为皇帝生儿育女。是婉妃知道此事后起了心思,令大福晋暗中夹带红花和朱砂入宫,指使身边的顺意勾结同为白莲教的容佩动手,以皇后有令的名义教唆乌拉那拉氏给寒香见下药。
照着她的计划,寒香见应该深厌皇帝主动服药,皇帝震怒,对乌拉那拉氏和唯一见过乌拉那拉氏的、她的亲妹妹和妃严加处置,而皇后也被牵扯其中,受到皇帝的疑心。嫡子,幼子皆受连累,可不就轮到长子出头了。
只是没料到寒香见不肯服药,将容佩暴露出来,而和妃不是将罪责推给皇后,还反过来一力袒护皇后,偏偏崔善查到了顺意,并发觉她白莲教教徒的身份,婉妃她的计划才失败了。
皇帝是不是已经相信这个故事了?
婉妃简直要撅过去,真不是她策划的此事,可她如今竟然是百口莫辩!
可这时崔善跪在皇帝面前,白着脸道:“奴才从顺意腹中取出一物。”他亲自接过小太监手中的托盘,举过头顶。
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那托盘处,那是一只小小的金凤,通体黄金,振翅欲飞,极为精巧。
可所有人的脸都如崔善一样白了。
这是——
这是皇后娘娘之物!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
此事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皇后才是今日之事的幕后主使。她既要绝了寒香见处的后患,又拿白莲教栽赃了婉妃、纯嫔,用乌拉那拉氏扯下去和妃,将皇帝的长子幼子一网打尽,往后皇帝只能在皇后的嫡子中挑选,皇后便可高枕无忧了。顺意的主子就是皇后,是忠心护主才吞金,目的是消灭不利于皇后的证据。
二是婉妃就是幕后主使,顺意的主子。她觉得冒充皇后之令下绝育药对皇后的影响不够大,故意暴露顺意,令她死前吞下皇后的金凤,目的是栽赃皇后与白莲教有牵扯,栽赃皇后谋划一切,陷害宫妃。一国之后与白莲教有牵扯,皇帝又怎容她的儿子继承皇位?皇帝无子可选,国赖长君,只能选大阿哥了。
两种说法都说得通,端看皇帝相信哪边了。
婉妃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自然知道不是自己,难道真是皇后娘娘容不得自己,才布下这样一个局来陷害自己?
皇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半晌才开口,有些含糊不清道:“皇后呢?皇后到底在何处?”
他说话虽含糊,可其间的怒火却是不容置疑,清晰可见。
是啊,众人都在心中想,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却一直没有现身,皇后娘娘到底在哪儿呢?
“臣妾来迟,请皇上恕罪。”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嬿婉莲步轻移,背着光,款款走入了延禧宫。
皇帝端坐在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喜怒不辨道:“皇后来的倒正是时候。”
他心中疑窦丛生,却并不宣之于口。
纵然指向皇后的金凤过于明显,显得漏洞百出,可皇帝却忍不住去想,若是崔善去的时间没有那么寸,正好瞧见了顺意吞金的瞬间,那慎刑司会解剖每一具畏罪自尽的罪人的遗体么?
自然是不会的,那这只金凤就会随着顺意一同被丢弃到乱葬岗去,再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也绝不会有人察觉皇后与此事之间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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