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你眼神,你不信我。”殷红暂时将烟从嘴边拿开,“我来告诉你吧?仅是我一人就发现的,你的特别之处。”
“好的……?”
“你不会受到我催眠的影响。”
梧惠略微挑起眉毛。
“……这话怎么说?”
“从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试探过。”殷红夹着烟,身体像椅子背靠去,“但是呢……你不为所动,就像看不见似的。指尖的小动作无法对你施加什么,我就换做语言或另外的方式。相较于画面,其他感官的影响对你更有效,但仍不尽人意。你很难受到催眠的暗示。”
梧惠感觉自己应该生气,但还是没这个胆量。最重要的,大概是因为她真的从来没有感觉到,殷红曾暗示、控制过她什么。于是这一切就显得像个恶劣的玩笑。
“你好像不相信呢。”
“我没有太多实感。”她依然坦诚,“难道是说赤真珠吗?我那次做梦不是……”
殷红立刻摇头:“不是。只是普通的催眠。这种手段对大部分人来说,行之有效;但对这座宅院的各位,就差强人意。每个人都有坚定的意志,大家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纵稍有迷茫者,也经历过严格的反催眠训练。”
她是在说白冷吗?不知道。反正梧惠自己没有。
“你很有趣,”她接着说,“你的过往滴水不漏,不像经历过这般训练的人。”
难怪之前她那么多话……原来是想从自己的“履历”中寻找端倪啊。
“可能我先天如此。”她说。
“也的确有人生来就有磐石般的意志。我就见过不少。不过这类人的意志,稍加拷打便会脆弱得不堪一击。人们总是高估自己……实际上,肉体上稍受到些摧残,精神就无法支撑下去。二者向来的一体的,不该分开去看。反之,精神强大、意志坚定的人,身体素质往往也很不错呢。”
梧惠用古怪的眼神看向她。她仍无法读懂天璇卿眼里的笑意。但她知道,自己可绝不想再经历过一次公安厅禁闭室内发生过的事。就算那一次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她都感觉自己的精神要撑不下去了。那到底何来这么一说?
视觉……梧惠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她低下头,佯装思考,尽量不动声色。也许和自己的眼睛有关——她一部分眼睛的组织不属于自己,而是一个历经严刑拷打的、濒死的人。不过殷红好像并不在意她的表现,她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但对你说的平凡的生活……我虽感到十分有趣,却并不想亲自经历。”
“为什么?”梧惠有些好奇,“因为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吗?”
“唔。有一点儿吧?你那些事,越听我越觉得悲惨。唉……奢靡的生活过得太久,我可受不了一点委屈。光是活到现在,就已经拼尽全力。若是忙了一天,连一份不应季的水果都吃不上,我会觉得很亏的喔。”
梧惠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要去睡觉了……”
说着,梧惠准备起身。殷红没有阻拦她,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你知道多少和小莫有关的事?”
梧惠僵了一下,重新坐了回来。不得不说,她刚听到这个称呼时,还没反应过来。
“如果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人……”
“嗯嗯。”她欣喜地说着,眼睛眯成一条线,“我年轻时很少去研究所,而一直在外界活动。对于他,我那时也仅是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存在。”
“我没有知道很多。”梧惠斟酌着说,“只听他说过一点儿。他小时候没怎么上过学,像您一样,多是请家庭教师。后来他就去莫老的研究所了。他挺聪明,什么都学得快。”
“他正是这样一个孩子。我与他父亲见面的时候,他提起自己的儿子,会表现出一种安然与祥和。那是一种父亲对儿子的信任。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没什么了。最多就是……他没见过自己的生母。他,嗯——他还养过一只猫。”
“你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吗?”
殷红突然这样说了。
梧惠的心里猛地揪了一下。虽然不是毫无准备,但当殷红如此突兀,她还是没防住。她相信自己细微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知情的事实。这绝对无法逃过殷红的眼睛。
但她并不打算回答。
“知道,还是不知道?”她又问。
梧惠仍以沉默回应。
“呵呵……别紧张,我无意刁难你。”她掐灭了烟头,“你一定知道,他的父亲和弟弟都命丧于多年前的一场事故。之后,实验室被封锁,所有研究人员下落不明。有些人,被自己的国家保护起来,参与其他项目;有些人退出科学界,从此告老还乡。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下场悲惨。除了牵扯到利益斗争与报复的问题外,道德与良心的谴责也在迫害他们。”
梧惠依旧没有说话。这一次,是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多少能理解那些人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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