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驰名的“纺织女工号”降落在崭新的大兴机场。
海关、边检、卫生检疫的见到了飞机的主人，纷纷露出了笑脸：他的大名无需传播、他的成就无需言说，他只是站在这里就光芒万丈。
王艾在舷梯下与众人一一握手，等着他们检查后走人。
小美人儿忽然捅了捅王艾：“高指导。”
“嗯？”王艾一抬头，看见不远处戴着墨镜的老高夫妻走过来。
“哎呀，师姐，你怎么来了？”王艾几步上前抱住程卫：“好几年没见了，你挺好的吧？孩子挺好的吧，还有，诶？谁来着？”
程卫忍着笑：“你姐夫。”
“哦哦！对，哎呀，姐夫？你啥时候来的？”
老高无奈，摘了墨镜：“看见了吧？标志性的小眼睛。”
“我说呢。”王艾恍然：“墨镜一戴，人都没了。”
“我浑身上下就一双眼睛是吧？”老高重新戴上墨镜：“都挺顺利的？”
“嗯。”王艾点了下头、笑了笑：“结束了，最后一个职业合同到期了，昨天。”
老高唏嘘片刻：“一转眼这么久了。”
王艾一咧嘴：“怎么样？24年前的那个秋夜，没白去找我吧？”
老高爽朗一笑：“为国取材嘛！你是我、也是咱们中国足球界最大的发现。当然，当时的我是怎么也想不到24年后你是这个样子，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王艾“哦”了一声回身走到大行李箱打开来，招呼着正和程卫热聊的许青莲：“来，就在这！没有师姐就没有我和姐夫的第一次碰面，我就不会提前加入国少，就不会提前加入国家队，就没那么高的起点，就不会攒了这么多东西。”
老高推却不过，只好和程卫站在中间，一人金球奖、一人世界足球先生，王艾和许青莲在两边陪同，王艾拿的是金足奖，许青莲拿的是国际田联先生，雷奥妮拿着数码相机咔咔拍，拍完了欢呼一声跑过来抱着许青莲胳膊，王艾又招呼其他人过来，小美人儿在王艾身边拎着包、侧着身，笑颜如花。
保卫们基本不来，最终只有老高两口子、王艾这边四个加上杨军和弗洛丽卡两个助理。
须臾之后，边检、海关、卫生检疫的人下来了，见此情景跃跃欲试，王艾一笑伸手招呼他们。老高这时候和程卫就退开了，他现在位高权重，得注意点，不像跟王艾，本身就接近。再说在这批年轻人中间也几乎没有他的球迷了，一个是他退役多年，另一个就是王艾太耀眼了。
有他在，全国没有球星，甚至体育明星都剩不下几个。
第一张正经八经拍照之后，年轻人就开始活泼了，王艾是带头胡闹，找了穿制服中的最壮的两个站两边，他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双手上，在人们忍俊不禁中，王艾还端肩缩脖做出一副“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的样子。
奖杯也自然在年轻人们手中端着，小心翼翼的端着，这都是国宝！
杨军要了对方的微信，把照片给他们发了过去。在他们带队领导的感谢中，双方挥手道别。
“说起来你怎么来了？咱这关系没必要啊。”上了车，王艾后知后觉。
老高调整了一下坐姿：“不来不合适，你在国际上给中国人争脸争光，不能没表示；但大张旗鼓也不合适，职业联赛毕竟是你个人的事儿。”
王艾了然：“有压力了？”
老高一笑：“你应该是这两天没怎么上网吧？你退役这个事儿又上热搜了，议论纷纷呐，一水儿的官媒带头。你可不是一般人、不是无名之辈，中国人这二十年最爱的明星么，告别了无声无息的，大家都觉得差点什么。可又不好强迫你，所以这心里头就留了个扣儿，如果发现我们足协也没有什么表示，恐怕就要怪我们没人味儿了。”
王艾长出一口气：“也是，但是，我还是不会办退役仪式的，麻烦。而且你知道的，我社恐。”
老高懒得和王艾逗闷子，王艾自己说：“大概十来年前吧，我想的退役生活的是在东北找个小镇子，买一块大大的地，好好花钱把小镇建设一下，然后每天和镇子里的小孩玩儿。嗯，玩抢男霸女的游戏，就是带着人上街随意抢小孩，抢回家来好吃好喝好招待，到晚上再给人送回去，就这么周而复始，以恶霸扬名。”
老高听王艾说完了问：“现在呢？”
王艾叹息：“没办法啊，不会分身法啊，只能选择重要的事情了。你看，我一直对利物浦有好感，一直在内心里渴望去那种什么不用想，只要沉浸进去好好踢球的环境，可现实呢？走了这么多俱乐部，没有一次真正接近那边，一次都没有。每一次都是在一堆牌里挑利益上最大的，而不是最想要的。唉，这样的成长我真不想要，不能想干什么干什么，心累。”
“嗯，长大了就是这样，你总要背负一些东西，有些是别人给你的，可有些，也是你自己愿意的，你不能既要也要。”老高笑呵呵：“没你的心累，你会成为现在的你吗？”
“我现在是什么？”王艾反问。
老高抿了抿嘴：“中国竞技体育历史第一人，世界竞技体育历史第一人，嗯，后边这个存疑、有争议。”
“官方？”王艾惊喜。
老高差点呛了：“等你死的吧，这么高的评价你觉得会现在给吗？”
王艾翻白眼：“没劲！结婚还得随份子呢，送礼不得趁热乎？”
程卫一直笑嘻嘻的看着，当年老高退役她是全程参与的，哪怕老高传统退役模式有很长的过渡期，但在真正告别后依然是很强的失落感：穿了三十年运动服，忽然换上西装，哪哪都难受。而如王艾这种戛然而止的，潇洒是潇洒了，但所有的期待、不满、憧憬也都压在心里了。
他能舍得一周一次万人称颂的豪情吗？他能舍得一周上一次国家核心媒体的地位吗？他能断得开过去二十年、覆盖了他整个青年时期的、无处不在的鲜花、掌声、闪光灯吗？
从名满天下到无人问津，别人淡出来慢慢适应，他是狠辣决绝的一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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