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点坠入深渊,感受着死亡的快感,浑身刺骨的冷,她渐渐没了意识。
她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她也醒了。
她睡了好久,再醒来,天光乍亮。
她失神的看着亮光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好似如梦初醒,好似回光返照。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默默的想,心里无比的轻松,脸上多了几分释然。
她听着窗外的噪杂,如坠冰窟,她命好,又活了。
这世上的事,永远与人背道而驰,你越是想死,它偏就让你活。
没一会儿,少年端着药,走了进来,她偏过头去,看都没看一眼。
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
他怕她自寻短见,收了屋子里的东西,又怕她跑了出去,刻意将门落了锁。
可笑啊,他竟然怕她死,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往墙里靠了靠,紧闭着眼睛,始终一言不发。
她不怪他,只恨自己不够狠,心总是动摇不定,一次又一次得了侥幸,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少年放下手里的碗勺,在床榻另一侧缓缓坐下,伸手想抚抚她的脸颊,却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她瑟缩着身子,紧贴着墙壁,一直没有睁眼,气氛陡然间安静得可怕。
时间一点点过去,少年抬手拭了拭她额上的温气,确定额温降下去后,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他替她拢了拢被子,掖了掖两边的被角,不发一言的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
因为凉意,她瑟缩得厉害,止不住的颤,没一会儿便咳了起来。
少年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直挺的背脊,没一会儿,咳嗽声缓和了很多,渐渐淡去。
她不吃不喝,也不睁眼,被烧得迷迷糊糊,整个人也没了意识。
少年伸手将她抱起,就着棉被轻轻搂在怀里,撑着她的头放在肩上,周身揽得很紧。
“贺岁倾,你,还信命吗?”
她轻声道,有气无力的,像只吊着一口气。
“前些日子,闲来无事,我去大街上算了一卦。”
声音越来越虚弱,几乎是听不见。
“大师说,我那一卦不好,似有短命之兆……”
她无力道,眸中的光异常的亮,好似夏夜里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很是好看。
“我从前也不信命,但现在,我信。”
许久,她又说道,抬眸看向了亮光处。
“贺岁倾,这一生,对也好、错也罢,便到这里吧。”
她顿了顿,认真道。
“我们,没有以后了,可你还有,要往前看,别回头……”
她抬手想抚抚他的脸,却也只差一瞬,便无力垂落了。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久,渐渐没了反应。
少年一直抱着她,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
她一直没有醒,呼吸也越发的微弱,身体余温渐渐散去,慢慢变得寒凉,一切都归于了沉寂,再没有了别的声音。
第五天,她渐渐转醒,人也有了意识,少年不放心她,给她找了个丫头照顾。
因着她的身体,家里多了一笔不小的花销,少年要早出晚归的上工,每天忙得很晚。
她下不来床,一日三餐,都得依靠丫鬟。
她性子阴晴不定,气走了好几个丫鬟,但其实,大都是她刻意赶走的。
人跑了,渐渐没人给她做饭,她便也懒得吃了。
平常,她都会拿床毯子,慢慢扶墙到院子里,吹着和煦的风,躺一整天。
若是天好,便晒晒,若是天不好,便淋淋,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隔壁啊婆见她可怜,时常给她送吃食,阿婆一个人,总会同着她说说话。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她知道,少年放心不下她,特意打点了阿婆多照顾她,对此,她没有刻意揭穿,也并未多说什么。
近些时日,她已经能走动了,屋子里没有她的东西,便想着回楼里取一些。
天微微亮,她便离开了,因着腿脚不是很便利,一路上走得很慢。
楼里、何妈妈那儿,她想等孩子的事落了定,再回去。
依着她如今这般的身子,自身都难保,即便是回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她回楼里收拾了一点东西,带走了身上全部的银钱,便匆匆的离开了,也没同何妈妈打招呼。
她怕钱在身上不安全,便也没怎么敢细逛,趁着天色转了一圈,便早早的回了屋子。
少年今日回得早,没看见她,便坐在门口等,眸光无神极了,安静的发着呆,好似一只被抛弃的牲畜。
她一进门,便瞧见了那样一幕,觉得温馨、特别,便没有出声打扰,就那样一直看着。
许久,她抬脚轻轻走过去,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发顶,很轻很轻。
落日余晖,洒在两人身上,那一幕那样的静谧,好似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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