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寒松院,小侧间里,温洛环顾四周,指尖轻轻抚过那张梨木桌案。
桌上有一道刻痕,那是顾晏之教她练防身功夫时,她不小心将匕首磕在桌上时留下的。
“阿洛,不对,你看,要这样握刀...记忆中,顾晏之从身后环住她,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出手凌厉,招招致命。
而她当时一个失手,刀刃偏了方向。
顾晏之却笑笑,低声道:“无妨,便当做你我二人印记……"
如今那划痕仍在,而过往却已成空。
温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她缓步走向窗边的矮榻,那是她最爱读书的地方。
闲暇午后,顾晏之煮茶,她读书,偶尔相视一笑。
现在,那矮榻上还放着她读到一半的古医书,书页间夹着他们一起采的枫叶。
“这叶片倒是红别致。"当时,顾晏之笑笑问她道。
“哦?哪里特别?”温洛不解,左瞧瞧右看看,真不知道这叶子特别在哪里。
“红得像是,你生气时的模样。”
顾晏之如是调侃她,换来她一顿轻捶。
温洛翻着翻开书页,一张折叠的纸条从中滑落。
顾晏之为他写的书签,方便她查找,看到了那一页。
将书合上,温洛轻叹了一口气。
二人之间过往种种,除却孽缘二字,缠得像是说不清的结。
……
凝珠焦急地在码头上远眺,见林家的船还没有泊港,不由有几分焦急。
“不是说你家主子卯时一刻靠岸吗?怎么回事?”凝珠拉住林家小厮问道,语气里不由得有几分焦急。
那小厮挠了挠头,“是啊……我没有听错的,管家吩咐下来,说先生就是卯正到……姑娘别急,我这就派人回去问问。”
说着,招呼旁边的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神色匆匆消失在了尚未天明的晨色里头。
凝珠焦急地走来走去,各种猜测让她惴惴不安。
若是没有拦到林先生,林先生若是直接去和顾大人商谈,那么必定不知道,他们在大朝寺布下的天罗地网,已经被识破了……
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凝住焦急等待的时刻,江面之上,一艘大船朝着京都的方向而来。
船上,一处房间之内,正打坐闭目养神的林进昙,抬手叫念着书的丫鬟停下,缓缓睁开眼,浑浊的黄色眼白包裹着两颗黑漆漆的瞳仁,看人时总带着三分审视,七分算计。
“何事?”
地上跪着的中年男子才答道:“主人,前头有漕船将航道堵住,咱们要过去,恐要耽搁许久……”
林进昙没有应声,只是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抚过朝服上绣着的仙鹤。
林家家主的衣裳,他穿了三十年。
三十年,足够一个婴儿长成壮年,也足够他将两江,乃至于朝堂变成自己的棋盘。
林进昙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砂,“请君入瓮,来者不善呐……”
“回航,绕道。”林进昙缓缓说道。
“是……”随从将所有劝阻的话咽下,回答得小心翼翼。
江水悠悠,天色渐明。
码头随着新一天的到来,也热闹起来,却没有人敢招惹这有诸多家兵把守的船舶。
林进昙下了船,穿过重重家兵,天还未亮。
轿前前,林三小姐林明珠垂首而立。十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衫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听见脚步声,她立即行礼,姿态恭顺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父亲。"
林进昙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明珠的眼睛很美,杏眼含波,却深不见底。
“今日为何是你来接?林进昙问,拇指在她下巴上摩挲,力道渐渐加重。
林明珠睫毛轻颤:"女儿前段日子为族蒙羞,罪不可赦,能来接父亲之驾,是女儿恕罪之举。"
"你倒是坦诚。"林进昙松开手,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指,"回去好好备嫁,养好身子,下个月,入宫尚主。"
林明珠捏紧了袖中的手,她腹中那个三个月的婴孩,昨日才流干净。面上柔顺无比,轻声答道:“是,父亲。”
轿子出了码头,穿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林进昙闭目养神,耳边是轿夫整齐的脚步声和街上渐起的喧哗。他喜欢这种声音,众生喧嚷,而他高高在上。
“先生,到了。"
林进昙整了整衣冠,迈出轿子。
朝阳初升,照在他仙鹤直裰上,周围的官员纷纷行书生礼。
他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不远处一个年轻官员身上。
“他可有另来书信?"他低声问随从官员。
“回先生,并无。京中近来风平浪静……除了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今日来上朝,也是服下猛药……”
“说些我不知道的。”林进昙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被围着的男子,缓缓道。
随从官员顺着林进昙的眼神看过去,又看到那处的眼神已经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连忙低下头避开又迫人的眼神,压低声答道:“昨日翰林院和六部对骂,后两方作诗,不少无知竖子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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