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匡睿立于楼船甲板，望着晨雾中渐次浮现的异国轮廓。
在占城港口，一座七层鎏金佛塔宛如一座灯塔，率先刺破了重重雾霭。这座佛塔金碧辉煌，每层檐角都悬挂着青铜风铃，随着海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湿的气息，同时还夹杂着阵阵陌生的芬芳。这种芬芳混合了安息香的淡雅、肉豆蔻的浓郁以及晒干海藻的独特味道，让人感到一种奇特而又迷人的氛围。
码头边，数十艘形制奇特的商船整齐地停泊着。这些商船的船首雕刻着象头鱼尾的神兽，仿佛在守护着船只的平安。船舷上的彩漆已经剥落，显露出岁月的痕迹，但仍然可以看到残留的珊瑚礁刮痕，这无疑见证了这些商船在海上历经的风雨。
赤膊的码头工人正忙碌地卸货，他们喊着嘹亮的号子，配合默契。他们古铜色的脊背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显示出他们长期在阳光下劳作的痕迹。他们肩头搭着的彩色汗巾随着他们的动作飞扬，宛如一面面鲜艳的旗帜，为这个繁忙的场景增添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殿下，占城国王已经派使者前来迎接。请您更衣准备上岸。"唐忠铖躬身说道，声音低沉而温和。
一个时辰后，匡睿换上了正式的太子服饰，在侍卫的簇拥下踏上占城的土地。占城官员们正跪在镶嵌珍珠母的棕榈席上。他们额间点着朱砂，身披茜草染就的缠腰布，脖颈间黄金项圈在烈日下灼灼生辉，戴着象牙耳珰的舞女们将茉莉花环奉上，甜腻的花香中混着她们身上椰子油的气息。
繁琐的朝见礼持续到日影西斜。当匡睿终于寻隙脱身时，夕阳正将王宫外墙的浮雕染成蜜色。那些石刻的飞天女神舒展着腰肢，在光影交错间恍若即将破壁而出。
繁琐的礼节结束后，匡睿终于找到机会，悄悄对唐琪使了个眼色。
"殿下想四处看看？"唐琪心领神会，小声问道。"听说城南集市有会说话的鹦鹉……"
匡睿点头："今晚宴席前，我们有一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在几名侍卫的暗中保护下，匡睿和唐琪脱队溜进了占城热闹的市场。占城的街市如同打翻的香料罐，五光十色的人流在狭窄的巷道中涌动。竹棚下堆满青槟榔、肉豆蔻和风干的鱿鱼，各色货物在阳光下散发着浓烈的气息。头顶晾晒的彩绸如虹桥横跨，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投下斑驳的光影。
"新鲜的椰子糖！"一个包着彩色头巾的妇人高声叫卖，她面前的陶罐里盛着琥珀色的糖浆，正冒着香甜的热气。旁边卖香料的老人用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撮藏红花，金色的粉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有个赤脚少年扛着整棵糖棕榈走过，琥珀色的汁液正从切口处缓缓渗出。更远处，几个孩童围着卖糖人的小贩，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他灵巧的手指捏出各种动物形状。商贩们的叫卖声与铜铃铛响混作一团，此起彼伏如同交响：
"上等的龙涎香——"
"暹罗来的象牙梳子——"
"会算命的金刚鹦鹉——"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味道，鱼腥味、香料味和热带水果的甜香交织在一起，不断地刺激着他们的感官。唐琪好奇地凑近一个卖水果的摊位，那里堆满了末世常见的珍果：它们浑身长满了红色的刺，像小刺猬一样可爱的红毛丹，金黄的面包果，还有散发着醉人香气的榴莲。
"殿下，您看那个！"唐琪突然拉住匡睿的袖子，指向一个不起眼的小摊。摊主是个干瘦的老渔夫，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的痕迹。他面前铺着一块褪色的蓝布，上面摆着几颗奇特的蓝色珍珠，在阳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晕。
匡睿的呼吸一滞。这些珍珠和他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那种深邃如海洋的蓝色，表面泛着虹彩，仿佛将整个星空都封存在其中。
"请问这些珍珠从哪里来的？"匡睿用刚学会的几句占城话蹩脚的问道。
老渔夫抬头看了看这两个衣着华贵的外乡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从会唱歌的白色大鱼那里得来。"说着，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珍珠表面，珍珠立刻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匡睿和唐琪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唐琪急切地问："白色大鱼？是不是很大，额头圆圆的，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老渔夫惊讶地瞪大眼睛，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们怎么知道？"他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那是海神的使者，我们渔民都叫它们'月亮的歌者'。"
匡睿感到手腕上的海浪纹突然隐隐发热，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他强自镇定地问："能带我们去见见这种大鱼吗？"
老渔夫摇摇头，缺了门牙的嘴里吐出沉重的叹息："不容易见到。它们很聪明，只在月圆之夜靠近浅滩。而且......"他再次环顾四周，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最近官府的人在抓它们，说是要献给北方的皇帝。已经有两条被捕了，关在王宫西侧的水池里。"
匡睿和唐琪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他们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
"老伯，能告诉我们最后一次见到这种大鱼是在哪里吗？"匡睿从袖中取出一块银子，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老渔夫眼睛一亮，迅速收起银子，凑近他们耳边说："沿着海岸往南走，有个小渔村叫白浪村。三天前，我侄子在那里见过一条受伤的白大鱼，它的背鳍被渔网割伤了。"老人说着比划了一下伤口的位置，"它一直在礁石附近徘徊，像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市场另一端突然骚动起来。一队穿着制服的士兵正挨个摊位检查，领头的军官大声呵斥着商贩。老渔夫脸色骤变，急忙用布包起珍珠："快走！他们是来搜查私卖珍珠的人的！"
离开市场后，匡睿立刻命令一名侍卫回去通知唐忠铖他们要去海边探查。唐忠铖虽然担忧，但知道事关重大，只好派了更多侍卫暗中保护。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海风送来远处寺庙的钟声，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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