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棕榈屋低矮潮湿，散发着海盐与鱼干的混合气息。当匡睿取出太子印信时，青铜印章在油灯下泛着幽光，老者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印纽上的蟠龙纹。
"原来是天朝贵人..."老者突然跪伏在地，额头抵上粗糙的椰纤维席子。屋外传来窸窣响动，匡睿瞥见几个躲在门后的孩童睁大的眼睛，像黑暗中发亮的黑珍珠。
唐琪搀扶老人起身时，老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盯着那个发蓝的印记倒吸凉气："海神印记！你们果然是..."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被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待老人平复后，他带他们来到屋后一处隐蔽的小码头。咸涩的海风掀起老人灰白的发辫，他指向东面那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群："三天前的满月夜，潮水退得特别远。阿山那孩子最先听见白神的哭声..."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碎布，上面沾着几片泛着珍珠母光泽的鳞片："它背上被铁钩撕开这么长的口子。"他比划的长度让唐琪捂住嘴惊呼出声，"我们用了三张渔网才把它送回深水区。"
"为什么要抓它们？"唐琪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海风突然转强，将她束发的丝带吹散，乌黑的长发如旌旗般猎猎飞扬。
老者沉默地指向北方。在暮色笼罩的海平线上，隐约可见几艘悬挂官旗的大船轮廓。"自从三个月前一颗蓝珍珠在王宫拍卖会上卖出万金，那些达官贵人就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他苦笑着摇头，"现在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白神的血能让人返老还童，骨能治百病，更别说它们每隔七年才会孕育一颗的月华珠..."
匡睿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梦中那悠扬的鲸歌仿佛又在耳畔响起，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他忽然明白那些梦境并非幻象，而是跨越千里的呼唤。
"带我们去。"匡睿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惊飞了码头旁栖息的白鹭。
老者唤来孙子阿山——个精瘦如海鳗的少年，古铜色皮肤上绘着靛蓝的浪花纹身。少年听说要带外人去圣礁，本能地后退半步，却在看到唐琪手腕上的印记时怔住了。
"白神在等你们。"少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超乎年龄的笃定，"从上次满月开始，它每天都在礁石间徘徊，像是在等人。"
夕阳沉到海平面时，他们来到了那片嶙峋的礁石区。潮水正在上涨，浪花在黑色玄武岩上撞得粉碎，溅起的水沫在斜照中化作无数转瞬即逝的彩虹。阿山赤脚在湿滑的礁石上跳跃，灵活得像只海豹。
"就在那儿！"少年突然指向一块形如卧龟的巨礁。礁石向阳面布满深褐色血迹，几片巴掌大的鳞片嵌在缝隙中，正随着夕阳角度变换着迷离的色彩。
匡睿刚要上前，唐琪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听！"
海风送来一缕空灵的颤音，像是水晶琴弦被月光拨动。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渐渐汇成完整的旋律——正是萦绕在他们梦中的鲸歌！阿山困惑地环顾四周："除了海浪声，我什么都没听见..."
但匡睿和唐琪已经着了魔般向声源处走去。海浪纹此刻烫得惊人，蓝光透过衣袖隐约可见。在距离岸边三十步的浅水区，一个珍珠白的背鳍划破水面，在夕照中如同熔化的白银。
"它来了！"唐琪的惊呼淹没在突然炸开的浪花声中。巨大的白鲸跃出水面，流畅的躯体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当它落入海中时，激起的浪涛竟神奇地绕开了匡睿等人，仿佛有无形的屏障保护。
更不可思议的是，白鲸开始向岸边游来。匡睿鬼使神差地踏入海中，海水浸透锦靴时，他腕上的蓝光突然大盛，与白鲸额间的月形金斑产生共鸣。
"殿下！"唐琪的呼喊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匡睿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某种古老的记忆正在苏醒。当他走到齐腰深的水域时，白鲸已经近在咫尺——它巨大的眼睛如同两泓月光照耀下的海渊，倒映着匡睿恍惚的面容。
鲸鱼缓缓张开嘴，一颗拳头大小的蓝珍珠在舌床上熠熠生辉。珍珠内部似有星云流转，投射出的光斑在水面上组成奇异的符文。阿山在岸边发出惊恐的叫声，而唐琪却如遭雷击般僵立——那些符文与她家传古籍上的海神文字一模一样！
白鲸突然发出急促的鸣叫，珍珠应声浮起，径直飘向匡睿手中。就在触碰的瞬间，一幕幕陌生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海底的发光城池、被锁链束缚的白鲸群、还有......一颗悬浮在冰晶中的黑龙心脏！
"原来是这样..."匡睿喃喃自语，却没发现身后的海水正在诡异地沸腾。更远处，五艘挂着骷髅旗的快船正撕破暮色，船首弩炮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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