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城本有十多万人,一场大火下去,只有一半不到,但要救济,每日耗费钱粮没个一千两打不住,加上这伤残孤寡,又是一笔耗资,之前兄长自金陵五家手里拿来的钱粮已然耗费不少,现下又要修缮房屋,怕是有些捉襟见肘,若上奏朝廷救济,即使再快,也要十天半月,中间再有上下其手,怕也是杯水车薪,这房屋没个一年半载修缮不得。
幸而兄长布下阵法,让百姓暂免苦寒,待朝廷赈济下来,大概就是三月中旬,正是破土动工的好时候!”
刘毅点点头,笑道:
“看来妹妹提前做了功课,不错,若按你所说,即使赈济下来,没个一年半载,这房屋修缮不起,可这阵法不能久持,我纵有心在这里长待,怕也不大现实,所以,”
“不如就地取材!”
林黛玉接过话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刘毅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少女,莞尔轻笑,
“妹妹倒是道出我心里所想,只是这是妹妹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林大人告知的啊?”
林黛玉轻摇颔首,叹道:
“父亲只与小妹说了赈济耗费以及金陵五家富可敌国,我纵然再愚笨,也能想到此节!”
“妹妹可不愚笨!”
刘毅轻轻一笑,瞧了眼地上冒起炊烟的粥棚,心头微动,
“妹妹稍候可愿做一做苏秦张仪啊?”
林黛玉会意,欠身纳福,
“只要兄长不怪小妹办砸了事就好!”
“自然不怪!”
——
金陵府衙,自贾化被下狱之后,一应公务便由林如海暂时处理,为免麻烦,就将盐政衙门的公务一并搬至此处,平日里常在此居住,所幸衙门后堂有专门一座三进院,正堂厢房一应俱全,原是贾化携家眷娇杏在此,后他下狱,娇杏也就不得在此,念着以往交情,林如海封了两百两白银予那娇杏,将其打发,至此,这座别院也就姓了林。
冯、江、陈、白、卫五大家主瞧着居于屏风之后的倩影,暗下虽有不忿,却也只能连连点头,
“五位家主也不必恼火,兄长有言,他本是要让锦衣卫沈大人来见你们的,后想着几位之前还做了一件好事,这才让我前来。
每家五百万两白银,共计一千万石粮食,想来对富可敌国的五位不是难题。”
五百万两白银,对于五家来说是肉痛,但还能承受,可一千万石粮食,那就是真的刮皮拔毛、敲骨吸髓,偏偏他们还不敢说个不字。
“但也不能这样!”
五人悄悄对视一眼,陈家家主陈柯起身小心道:
“林姑娘,这一千万石粮食莫说我们五家,就是朝廷征调,也得从川蜀、湖湘运来,还有这木料砖石,我等生意不涉此道,有心无力啊!”
“哦?陈老爷是在说不?”
林黛玉的语气并不冷淡,甚至有些调笑的意味,五人却是冷汗直冒,尤其是陈柯,身子一抖,噗通跪了下来,
“欸?陈老爷这是作甚?平日里陈姨娘没少照顾我,家父也幸有她服侍左右,说来你我不是外人,怎的向我一个小辈跪下?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陈姨娘,陈家嫡女,才貌双全,当年不知多少俊才求娶,却被陈柯一顶轿子送入林府做了妾室,而后没多久,才不过三岁的林家少爷夭折,其母贾敏也不久撒手人寰,其间有什么,林黛玉以前或许不知,现在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敢!陈柯不敢啊!林姑娘,不,林仙子!我奉上一千万两白银,不!一千五百万!求您放过陈家!”
“放过陈家?那谁来放过我母亲,放过我弟弟,放过我林家!”
林黛玉的声音愈发激昂,在这偌大的正堂内回荡不歇,其余四人也不敢再坐,齐齐跪在了地上,嚎叫哀求,
“这些畜生!”
林黛玉双目通红,胸膛使劲的起伏着,她原以为是要来费一番口舌,不想却是得知了真相,想起刘毅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很快就又冷静下来,
“他特意让我知道这些,又不明说,还让我来做主,看来这些人的命我是要得!不过,现在要有些便宜了他们!”
有了计较,林黛玉轻吐一口浊气,冷冷道:
“每家一千万两百银,合计一千五百万石粮食,我只给你们十日,除了违律作恶、贪墨暴敛,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给我凑齐,否则,你们就等着让全家下十八层地狱、堕入畜生道吧!”
闻言,五人顿时抖如筛糠、犹若雨淋,他们毫不怀疑林黛玉说的话,以往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在此刻彻底没了用,千恩万谢后连滚带爬慌忙出了林府。
“做的不错!”
刘毅探出锅勺,为一名老妇盛下满满一大碗白粥,扭头向着林黛玉咧了咧嘴,将锅勺一扬,挑眉道:
“想试试吗?这可是你据理力争的成果!”
“据理力争?”
想起和老鼠一样的五个家主,林黛玉不禁莞尔,一边接过锅勺盛粥,一边道:
“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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