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裹挟着南海的湿气，吹过华兴总部灯火通明的G区大楼。
顶层的集团IT总裁办公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宽大的实木桌面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陈默靠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目光穿透窗户，落在远处城市璀璨的灯河上，焦点却似乎落在更远的地方。
仿佛这目光能够跨越重洋，落在五大洲那些即将迎来一场无声战役的华兴子公司里。
桌面一侧，摊开着一份装订整齐的报告，标题醒目：《渡河ERP全球收官之战实施方案》。
翻到关键页，一行加粗的黑字刺入眼帘：“2018年6月23日，首批89家子公司同步切换。”
八十九家。
这个数字沉甸甸地压在陈默心头，这个数字是陈默给渡河项目组的压力，也是给他自己的压力。
它代表的不只是数量，是横跨五大洲、覆盖七十五个国家的庞大版图，是千差万别的税制、语言、业务形态，是无数条等待在瞬间被“扳动”的业务命脉。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八年前巴西的惨痛记忆。
那套昂贵的国外ERP系统，在复杂如迷宫的巴西税务规则面前，脆弱得像沙滩上的城堡。
ERP实施上线异常，三上三下，每一次失败都是真金白银的巨额损失和难以估量的信任崩塌。
那场噩梦，至今仍是华兴海外IT拓荒史上最深的伤疤。
“不能再有第二个巴西。”陈默喃喃自语。
他拿起手边的内线电话，只按了一个键。
几秒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林雨晴抱着一摞文件夹走了进来，步履轻捷。
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职业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
灯光下，她冷白的皮肤仿佛自带柔光，五官精致，只是此刻，那双沉静的眼眸里也染上了一层凝重。
“陈总，您找我？”她的声音清澈。
“李峰到哪儿了？”陈默没回头，目光依旧投向窗外那片浩瀚的灯海。
林雨晴将文件夹轻轻放在他桌角，动作流畅无声。
“刚收到消息，峰总已经落地迪拜。中东地区部的动员会，按计划一小时后开始。
这是欧洲、北非、拉美、亚太各战区最新的准备度评估和关键风险清单，需要您最终确认。”
她纤细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文件夹最上面一份文件的封面上。
陈默终于转过身，拿起那份文件。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看得很快，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标注的风险点。
当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用红笔圈出的、代表“整体准备就绪”的绿色标记时，他紧绷的肌肉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告诉罗俊涵，”陈默合上文件，声音斩钉截铁，“6月23日，北京时间早9点，全球切换，准时启动。89家子公司，一家都不能少，一步都不能错。这是死命令。”
“明白。”林雨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手机，指尖在数字键上快速跳动，将这道沉甸甸的指令，清晰而稳定地传递向万里之外的指挥中枢。
另一边，10个小时前还在陈默楼下的李峰早已飞出了老远。
他是渡河ERP的项目经理，也亲自担任这次全球切换的实施经理。
李峰要组织动员全球的业务人员，确保区域资源投入。
过去几天，他就反复站在办公室里摊开的世界地图前看了又看，然后画了一条条跨越五大洲的路线。
他下定决心，要深入一线战场，开展实地动员，打通全球切换的指挥与协作系统。
第一站是中东中亚地区部。
六月的迪拜，热得颇有些蛮横。
日头一爬上来便明晃晃的，天是浅青色的，一丝云也无。
柏油马路晒软了，车轮碾上去，发出咝咝的轻响。
正午，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这片沙漠与奢华交织的土地上，空气被烤得滚烫扭曲，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李峰刚走出机场闸口，一股裹挟着沙砾的热浪就扑面而来，瞬间让他呼吸一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第一时间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气温，很好，快四十四度了。
难怪连路边的棕榈叶也蔫了，本以为会是油亮亮地挺着，却软塌塌地垂了下来，显出几分无奈。
“真是一片热土。”他扯了扯衬衫领口，低声嘟囔了一句，脚步却丝毫未停。
前来接机的地区部同事小跑着跟上，语速飞快地汇报着当前的局面。
车窗外，迪拜标志性的摩天楼群在热浪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李峰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风景上。
他脑子里反复盘旋着几个沉甸甸的问号：
资源投入够不够？
那些差异巨大的本地业务场景摸透了没有？
最关键的是，地区部的一把手们，到底有没有把这当成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役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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