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夏夜闷热难当,施公站在府衙后院的梧桐树下,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眉头却锁得比那树皮还紧。三日前,又一艘官粮船在运河上沉没,这已是本月第三起。更蹊跷的是,打捞上来的船体上竟有碗口粗的勒痕,像是被什么巨物缠绞过。
"大人,黄天霸求见。"施安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手里捧着盏新沏的碧螺春。
施公接过茶盏,青瓷杯壁上立刻凝起细密的水珠。"让他进来。"他啜了口茶,茶叶在舌尖泛起微微的苦涩。
黄天霸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腰间九节鞭随着步伐哗啦作响。这汉子左颊有道寸许长的疤,是去年追捕江洋大盗时留下的。"大人,查清楚了。"他抱拳行礼,声音压得极低,"漕帮分舵主章老八最近在码头频繁活动,那些沉船的水手最后都见过他。"
"章老八..."施公指尖轻叩杯沿。这名字他听过,据说使八根铁链如臂使指,人称"八爪鱼"。去年江宁府押送税银的官船失窃,传闻就与此人有关。
夜风忽然转了向,一片梧桐叶打着旋落在石桌上。施公盯着叶脉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他那些铁链,可是精铁所铸?"
"正是。"黄天霸点头,"每根都有成人手腕粗,链头带着铁蒺藜。上月有镖师想强闯漕帮地盘,被铁链绞住脖颈,当场..."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急促的梆子声。施安小跑着进来:"大人,章捕头在码头截住批私盐!"
施公茶盏往桌上一顿,茶水溅在袖口也浑然不觉。他抓起官帽就往外走:"备马!"
扬州码头灯火通明。二十几个漕帮汉子被衙役团团围住,当中站着个铁塔般的壮汉,八根铁链如活物般在周身游走,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青光。章捕头右臂鲜血淋漓,却仍死死按着个湿漉漉的麻袋。
"施大人!"章捕头见施公来了,声音都变了调,"这袋鱼鳔有古怪!"
章老八突然暴起,两根铁链毒蛇般射向麻袋。说时迟那时快,黄天霸的九节鞭凌空劈下,"铛"地割开铁链。火星四溅中,施公看清章老八的模样——四十上下,络腮胡里夹着几绺白丝,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黑得没有半点反光,像两口深井。
"久闻施大人断案如神。"章老八声音沙哑,剩下六根铁链同时扬起,"今日倒要领教!"
铁链破空之声如鬼哭狼嚎。施公急退三步,官帽仍被刮飞。眼看又一根铁链直取面门,斜刺里突然飞来块磁石,"啪"地吸在铁链上。章老八动作顿时一滞,黄天霸趁机挥鞭缠住他左腿。
"磁石!多找磁石来!"施公大喊。章捕头忍痛从怀中掏出罗盘,猛地掷向空中铁链。奇怪的是,那铁链竟像活物见了天敌般缩了回去。
章老八脸色骤变,突然吹响口哨。码头水面"哗啦"炸开,十数个黑影蹿出,手里都拽着绳索。八根铁链瞬间绷直,章老八借力腾空而起,竟如风筝般朝运河对岸飞去。
"追!"施公捡起麻袋,指尖触到鱼鳔的瞬间恍然大悟——这些鱼鳔浸泡后显出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月光下隐约可见"某月某日,漕银三千两"等字样。
三日后,施公在府衙后院摆了座奇特的阵法。八块磨盘大的磁石按八卦方位排列,每块磁石旁站着两名手持铁钩的壮丁。黄天霸蹲在墙头,九节鞭浸在桐油里反复擦拭。
"大人真要用这法子?"施安忧心忡忡地摆弄着水盆,里面漂着几片泡发的鱼鳔,"那章老八的链子..."
施公正在调试一架改良过的床弩,闻言抬头笑了笑:"你可知道为何磁石能克他铁链?"不等回答,他自袖中取出个铁环,"那夜打斗时,我发现他铁链每个环扣接缝处都有磁屑。此人必是用磁力操控八链,看似神乎其技,实则..."
话音未落,墙外传来惊呼。八根铁链如巨蟒翻墙而入,章老八的狂笑震得瓦片簌簌作响:"施不全!今日取你狗命!"
铁链刚入阵中,磁石突然"嗡嗡"震颤。最前端的铁蒺藜像被无形之手拉扯,猛地撞向磁石。章老八身形一滞,剩下七根铁链顿时乱了章法,有两根竟互相缠绕起来。
"放箭!"施公一声令下,床弩射出张铁网,网上缀满磁石。章老八急忙收链,不料被磁化的铁链反将他自己缠住。更荒唐的是,埋伏在外的漕帮手下见舵主遇险,竟本能地拽动连在铁链上的绳索——八根铁链霎时绷得笔直,章老八像只断线风筝般被抛上半空。
"啊——"凄厉的惨叫中,这个称霸运河十年的漕霸在众人注视下越飞越高,八根铁链在夕阳中泛着血色的光,活像只被钉在天幕上的蜘蛛。最终绳索不堪重负,"啪"地断裂,章老八坠入三里外的芦苇荡。
三日后,渔民在浅滩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章老八。他被自己的铁链缠成蚕茧,泡发的鱼鳔密账正巧漂在身边。公堂之上,施公将鱼鳔在温水里展开,漕帮与盐运使勾结的罪证清晰可见。
退堂后,黄天霸摆弄着收缴的铁链啧啧称奇:"大人怎知他账目写在鱼鳔上?"
施公望着运河上来往的商船,轻声道:"漕帮密账向来遇水则显。那夜我见章捕头浑身是水却紧抓麻袋,便猜着了。"他忽然一笑,"说来这章老八也算奇人,能把寻常铁链使得出神入化。可惜..."
可惜什么,施公没有说完。但从此扬州漕运再无人敢称"八爪",倒是茶馆里添了段"施公智放人鸢"的新评书。
每当说书人讲到章老八飞天那段,总引得满堂喝彩。只有黄天霸注意到,施公听这故事时,总不自觉地摩挲腰间那块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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