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上,魂魄浑噩。
毒发后,玄宗只觉浑身剧痛,意识模糊,飘飘荡荡。
恍惚间,似有威严之力牵引,将他拖向一处非阴司非轮回的奇异所在。
待眼前豁然开朗,却见白玉为栏云雾缭绕的高台。
还没等他看清周遭,一道带着雷霆之怒的鞭影便凌空抽来!
啪——!
魂体剧震,撕裂般的痛苦远超肉身的痛楚。
猝不及防之下,玄宗一声惨叫,翻滚在地,惊恐地抬眼望去,只见三位魂影周身散发着令他灵魂战栗的威压,正居高临下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他。
居中手持长鞭,怒目圆睁的竟是太宗皇帝?!
旁边那位面色沉痛眼神复杂的,是高宗?!
还有那位凤目含煞,唇角噙着讥诮的竟是武皇?!
来不及细想这三人为何凑在了一处,玄宗连忙叩拜:“不肖子孙拜见……”
“闭嘴!”太宗一声断喝,手中由魂力凝聚的长鞭再次扬起,吓得玄宗抖了一下。
太宗一挥手,两名鬼差冒了出来,一左一右按住玄宗,将他拖到那面巨大的尘世镜前。
太宗:“孽障,先让你看个明白,再论你的罪过!”
镜中,天宝末年的乱象尚在。
玄宗痛苦地闭上眼,却又被鬼差强行撑开眼皮。
然后,画面突变。
玄宗就看到在自己“遇刺”后,新君是如何雷厉风行地清洗世家,推行新政……
他初时眼中还有不服和怨怼,但渐渐地,变成了震惊茫然,最终化为难以置信的呆滞。
他看到定安年间王朝如何复苏,看到昭德年间那远超开元天宝的鼎盛繁华,看到万国来朝的景象,看到那支庞大舰队跨海东征,设立都护府的赫赫武功,看到帝国的疆域扩张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文化科技勃兴的盛世图景……
每一幅画面,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他残存的自尊和认知上。
他拼命的摇头,想否认,想说这不可能,但无奈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声,眼中布满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镜中的盛景暂告一段落。
太宗声如洪钟,鞭梢直指玄宗鼻尖,“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差点断送了大唐江山!你还有何脸面自称大唐天子?!”
玄宗被鬼差放开后,涕泪横流,挣扎着伏地:“太宗皇帝息怒!子孙……子孙知错了!子孙晚年确是昏聩,宠信奸佞,以致……以致……”
高宗接过话头,语气沉痛而严厉:“以致山河破碎,百姓涂炭,盛世基业险些毁于你手!”
“你初登基时,尚能励精图治,开创开元盛世,朕与太宗皇帝,乃至……都曾为你欣慰。可后来呢?你亲小人,远贤臣,奢靡无度,堵塞言路,纵容边镇!”
“安禄山狼子野心,李林甫口蜜腹剑,杨国忠蠹国害民,满朝皆知,独你不知?!还是你根本不愿知?!”
“我……我……”玄宗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磕头如捣蒜。
武皇缓步上前,“你可知,你最大的罪过,并非仅仅是宠信奸佞,而是辜负了天子二字!”
“你晚年只知享乐,放任权柄旁落,让宰相专权于内,边将坐大于外,大祸立至,天下百姓遭殃,此乃为帝者最愚蠢最不可饶恕的过错!”
玄宗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昏庸,辩驳道:“如若不是有奸人作祟,刻意拐带了我……”
武皇凤眸微眯,看着瑟瑟发抖的玄宗:“噢?”
她冷笑一声:“那你且说说,马嵬坡前六军不发,你被迫缢杀贵妃时,心中是痛惜美人居多,还是懊悔自己失国失政居多?”
“入蜀途中,听闻太子灵武自立,你又是何感受?是欣慰李氏有后继,还是怨恨权力被夺?”
“新君被废,你于太庙祭祖,看到长安继位的祖宗之言昏倒时,究竟是欣喜于祖宗显灵,还是愤慨于祖宗不再庇佑你?”
这番话直刺玄宗内心深处最隐秘不堪的角落,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当年马嵬坡,他确有对贵妃的痛惜,但更多的是对局势失控的恐惧和对自身命运的绝望。
灵武消息传来,他先是愤怒,继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悲凉。
太庙祭祖,更是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之力,才气厥晕倒。
这些复杂阴暗的情绪,此刻皆被无情地揭开。
他就是老来昏聩,识人不清,无关奸臣佞臣,是他自己无能,将江山社稷作践至此。
他才是罪魁祸首!
太宗:“无话可说了?”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那些所谓的不得已,不过是无能昏聩的遮羞布。你的痴情,也不过是无能昏庸的幌子!看看长安!她崛起于何等险恶之境?内有叛军,外有藩镇,朝堂破碎,人心离散!”
“可她又是一步步收拾山河,革新制度,开创盛世的!”
“她也是女子,也曾面临无数质疑掣,可她何曾如你这般推诿,这般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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