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涛声如闷雷,凌风靴尖碾碎堤岸一块松动的青石,碎石滚入浊浪中泛起血沫。林清芷广袖翻卷,指尖蘸取石缝渗出的暗红水渍轻嗅:"《河工纪要》载三合土当以石灰、黏土、细砂配比,这土腥里却混着铁锈味——周郎中拿炼铁的矿渣充填料,是嫌堤坝垮得不够快?"
工部郎中周显攥紧账册后退半步:"凌大人明鉴!今岁北方大旱,砂石短缺……"
"短缺到连户部银库的地砖都撬了?"凌风剑鞘劈开石料堆,坍塌的碎石中赫然露出鎏金砖角,"洪武八年御制的库银地砖,每块底款刻着‘户部丙字库’——周大人把国库地皮都刮来筑堤了?"
林清芷金簪刺入金砖缝隙,挑出半截焦黑的引线:"硝石硫磺配比精准,是工部火器坊的手艺。去年腊月兵部丢失的五百斤火药,原来被夯进堤坝当黏合剂了?"
堤下忽起骚动,二十名河工推着装满"石料"的板车往渡口狂奔。凌风踏着木桩掠至车队前,剑光扫断绳索——麻袋裂口处倾泻而出的不是青石,而是裹着泥浆的铜钱串,每串钱孔皆塞着浸过尸油的棉絮。
"好个镇河钱!"林清芷扯断钱串,铜钱背面赫然錾着光禄寺祭器监的梅花纹,"用祭祀河神的特制铜钱填充堤基,周郎中也不怕冤魂索命?"她突然掀开车板夹层,三百张户部兑票随风飘散,票面朱砂印泥与金砖底款完全一致。
周显突然撞向堤坝缺口,腐朽的木桩应声断裂。浊浪裹着二十口铁箱冲出堤腹,箱体碰撞声如丧钟。凌风踏浪抓住铁环,腥臭的箱水泼溅处,内壁鎏金的龙纹刺痛双目——竟是工部为皇陵铸造的镇河金砖!
"去年先帝陵寝渗水的奏章,原是贼喊捉贼!"林清芷广袖卷住铁箱,箱底焦黑的火漆印沾着丹砂,"火漆配方与工部存档的治河文书用印相同——周大人熔了皇陵金砖,拿铅块镀金充数?"
暗处弩箭破空,凌风旋身劈落箭矢,箭杆中空处滑出半张鱼鳞契。林清芷迎光细辨:"扬州盐商的私船契,今夜丑时三刻有十船‘石料’从通州码头启运!"
五更鼓响,通州码头笼罩在咸湿雾气中。凌风踹开漕船货舱,麻袋裂口漏出的不是砂石,而是混着香灰的骨殖。林清芷捻起一撮在指尖搓碾:"檀香混人骨粉,正是太医院去年丢失的避瘟药材!"
"看这里!"凌风剑挑麻袋夹层,染血的账本散落甲板。"丙寅年七月"条目下,工部支取八万两采买石材的账目旁,粘着三年前已故户部侍郎的私章拓印。
漕帮打手从底舱涌出时,林清芷已掀开船板暗格。二十口陶瓮密封着符咒,瓮中胎儿心口钉着五铢钱——与堤坝钱串样式别无二致!
"《洗冤录》载宋时巫蛊案,便是以婴尸钉钱镇邪。"凌风剑光扫过扑来的壮汉,血珠溅在陶瓮上滋滋作响,"周郎中效仿古法,却不知五铢钱含铅,遇尸毒会泛绿?"
晨光刺破浓雾时,首艘官船正扬帆离港。林清芷金线缠住桅杆,户部令旗被扯落的刹那,旗面显出血绘的河图:"子午线直指九门水闸,他们要在汛期引洪毁城!"
凌风踏浪跃上敌船,剑鞘击碎船舵。失控的官船撞向礁石,裂开的货舱滚出成箱琉璃瓶,每瓶封存着工部近十年治河案的卷宗副本,朱批笔迹与现任工部尚书年轻时的手札如出一辙。
"该收网了。"凌风望着顺流而下的金砖冷笑,"待那帮蠹虫发现,他们藏在堤坝里的不是护身符,而是催命锁——"
剑光斩断缆绳,漕帮头目怀中的调兵符坠入激流,符面镶嵌的鲟龙鱼鳞在朝阳下泛着死青——与太庙失踪的镇河神兽鳞片一般无二!
漕船在激流中倾覆的刹那,凌风拽着林清芷跃上桅杆。断裂的船板撞向礁石,二十口铁箱轰然炸裂,金砖裹着尸骸在浊浪中沉浮。林清芷广袖卷住一块金砖,鎏金层剥落处露出铅芯上的錾痕:"正德十四年工部铸印局的标记——郑尚书那时正执掌铸印司!"
周显扒着浮木嘶吼:"你们根本不懂!黄河底下埋着前朝龙脉,唯有金砖镇……"
凌风剑鞘击碎浮木,呛水的周显被拖上残桅。林清芷扯开他浸透的官袍,内襟密密麻麻缝着三百枚铜钱,每枚钱孔塞着鱼鳔:"难怪寻不到太庙失窃的鲟龙鱼卵——原来都缝在你身上养蛊!"
对岸忽然亮起火把,工部尚书郑铎的官船破雾而来。船头架着的不是寻常弩机,而是贴满符咒的青铜炮,炮身龙纹与皇陵镇河兽如出一辙。"凌大人可知'金生水'?"郑铎抚过炮管,"三百块鎏金砖化入黄河,便是开启龙脉的钥匙!"
林清芷突然甩出金算盘,铜珠击碎炮身符咒。暗藏的琉璃管炸裂,青黑色液体遇风即燃:"暹罗火油混着尸毒粉,郑大人这是要烧干黄河?"她广袖卷起浪花,水火相激的毒雾中,二十名死士眼瞳泛绿扑来。
凌风剑挑周显腰间鱼符,掷入毒雾中央。青铜符牌遇毒气竟发出龙吟,死士们突然抱头哀嚎——他们后颈的刺青正在渗血,纹样恰是缩小的黄河舆图!"以人肉绘河图,郑尚书好雅兴!"凌风踏着人墙跃上敌船,剑锋劈开郑铎的蟒袍,内衬掉落的不是肌肤,而是贴满金箔的鳄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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