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浸透百年乌木窗棂,霓裳的湘妃色裙裾扫过青砖缝隙,带起积尘里沉睡的银针。月光穿过漏窗投下毒箭蛙纹样的光斑,映着滚落满地的鎏金妆奁,恍若泼洒一匣陈年胭脂。
"咔嗒"
黄铜锁舌咬合的脆响惊起梁间燕,顾西洲的玄色锦缎袍角拂过她赤裸足尖。他执银剪挑亮烛芯,三千盏琉璃宫灯次第绽放,将绣阁映成赤金囚笼。
"顾总拍的莫不是春闺秘史?"霓裳的珐琅护甲划过未完工的嫁衣,殷红丝线突然缠住他喉结,"用金线绞杀..."指尖轻勾勒出血痕,"...可比商战有趣得多。"
顾西洲擒住她手腕按在绣绷,并蒂莲纹样在烛光下渗出朱砂:"不是说要用烛油浇我?"他扯断领带缠缚两人十指,"现在换我被这红绸缚..."
地动山摇的轰响截断尾音,百年金丝楠梁木发出濒死呻吟。霓裳被他扑倒在百子千孙绣毯上,银针擦过锁骨钉入青砖:"连地龙翻身都算作戏码?"
"算准你会噬人。"顾西洲抹去颈间血珠,染赤指尖捻碎烛泪滴在她腰窝,"如及笄那夜..."龙涎香混着蜂蜡气息,"...你咬破合卺酒盏那般狠。"
烛焰摇曳间,四面花梨木壁如折扇翻转。泛黄绣谱雪片纷飞,顾西洲忽从某页撕下褪色婚书——"苏霓裳"三字与"顾西洲"并立,泥金小楷竟是他幼年笔迹。
"赝品倒比真金灼眼。"霓裳的翡翠步摇刺穿宣纸,"顾总何时改行做伪书贩?"
"是令尊临终托付..."他猛然踹开墙角鎏金佛龛,取出缠满红线的锦囊,"...予我的纳吉礼。"
锦囊倾落的竟是抓周旧物:咬痕斑驳的银脚铃、褪色的虎头鞋、嵌着乳牙的麒麟锁。霓裳抓起花剪刺向他心口:"拐子也敢妄称青梅竹马?"
裂帛声混着机械嗡鸣,顾西洲擒着她握剪的手按向胸膛:"火场废墟那夜..."金属外壳被烛火炙得滚烫,"...便是此处暖热你冰凉的唇。"
霓裳扯开他衣襟,机械泵表面密布刻痕。宫灯映照下,那些深浅不一的"正"字竟有三千之数,恰如他们分离的日夜。
"不想顾总擅刻相思咒..."她冷笑滴落烛泪,"可惜这铁石心肠..."蜂蜡灼穿陈旧疤痕,"...早被阎罗剜去。"
顾西洲仰倒带她跌进垂落的绸缎堆,咬开鎏金烛台暗格。全息光影浮空而现:八岁少年跪在灵堂,任由香灰在掌心烫出佛印,屏风后露出半截藕荷色裙角。
"那夜你打翻杏仁茶..."他握她颤抖的指尖抚过影像,"烫伤我后背的疤..."
霓裳的护甲戳裂幻影,八十斤湘绣屏风轰然倾塌。顾西洲搂她滚进密室,百年妆花缎如雪崩覆身,缠着两人跌入檀香弥漫的甬道。
"要拿祖产给我陪葬?"她踹开压身的螺钿箱奁。
"要你余生与我同葬。"顾西洲扯断腕间金线,烛光忽照见满壁绣像——从襁褓婴孩到及笄少女,千针万线绣尽苏霓裳的年华。
霓裳的耳坠勾破绣像,棉絮间飘落泛黄孕检单。她执烛台砸向墙面:"原来每幅绣像..."火舌舔舐金丝银线,"...都藏着剜心刀。"
顾西洲在烈焰中撕开某幅画像,夹层掉出她十八岁生辰破碎的留仙裙。他扣住她后颈按在滚烫砖墙:"正如这裙裾..."焦糊味混着龙涎香,"...是你刺向我的第一剑。"
浓烟蔽目时,霓裳踹开暗门。暴雨如天河倾泻,浇熄火焰亦浸透茜纱。她将银剪抵住他搏动的机械泵:"可知为何选今日取景?"
"因二十年前此夜..."顾西洲旋身将她压在沁水砖墙,"...你在绣阁偷尝女儿红。"
惊雷劈裂琉璃瓦,陆沉舟的毒箭蛙面具在电光中明灭。他执伞立於甬道尽头,腰间刺青与绣像图腾交叠:"小霓该接电话了..."
霓裳夺过机械泵控制器:"若再添把火..."拇指摩挲引爆键,"...这纪录片倒能捧回金狮奖。"
暴雨冲刷百年方砖,顾西洲扯断檐角红线。万千绣针自梁顶坠落,在雨帘中织就赤色樊笼:"要死须得..."他扑倒她避开冷箭,"...先绣完婚书聘礼!"
霓裳的珐琅护甲勾住他玉带钩,两人跌进泥泞的妆花堆。顾西洲摸到焦黑的桃木簪——正是她及笄礼焚毁的旧物。
"天意弄人?"她将木簪刺入他肩胛。
"是令尊..."他咳着血沫撬开簪头,微型胶卷滚落雨洼,"...留的最终试炼。"
霓裳就着闪电察看胶卷,模糊影像竟是顾西洲跪在手术室外,执刮骨刀取肋骨的场景。苏父气若游丝的画外音响起:"洲儿,替我护好..."
暴雨骤狂,陆沉舟的毒箭射穿胶片。顾西洲夺过木簪削断她金步摇:"看清了?"染血唇瓣吻去她睫上雨珠,"...你最深恶的,恰是我窃来的温情。"
霓裳咬住他腕间佛珠,沉香屑混着血腥侵染舌尖。她扯开湿透的嫁衣,心口疤痕与机械泵位置重叠:"此处..."执银剪刺向旧伤,"...是你永不可得之物!"
顾西洲徒手攥住利刃,鲜血漫过缠枝莲纹手柄:"痴儿。"他调转剪尖抵住咽喉,"该刺此处..."引着她施力贯穿,"...你每夜梦中演练千遍的位置。"
利刃入喉刹那,阁楼轰然坍塌。顾西洲护她滚入暴雨滂沱的天井,古银杏树洞惊现鎏金佛龛。他点燃半截残烛:"最终回..."
佛龛里躺着泛黄蜡笔画,稚嫩笔迹写着"嫁阿兄"。
"疯子!"霓裳的翡翠耳坠划破宣纸。
"是天命。"顾西洲在雨中抖开血嫁衣,三千金线在电光中显影梵文——恰是苏父亲笔婚书符咒。
雨幕忽寂,陆沉舟的毒箭蛙骨笛撕破长夜。霓裳夺过嫁衣覆于顾西洲身:"要穿..."将他推向疾驰箭镞,"...也该你穿殓服!"
箭矢贯体的闷响里,顾西洲笑着跌进她怀。染血指尖抚过嫁衣上交颈鸳鸯,忽咬断金线穿入锁骨:"如今...这针脚可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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