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党政办的吊扇在闷热的空气里吱呀作响，陈凡的钢笔尖悬在《历史文化名镇保护规划》草案上，墨迹在"北坡地块文物核心区"几个字旁洇出深色圆点。窗外的蝉鸣突然被引擎声撕裂，三辆省环境监测总站的车辆碾过镇政府大院的青砖，轮胎压碎了昨夜暴雨打落的槐花。
"陈副镇长，这是省里下发的环境安全排查令。"领头的专家递上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便携式检测仪的探头已经对准办公室墙角，"接到群众反映，贵镇可能存在违规存储的特殊工业材料。"
陈凡的目光扫过文件末尾的编号——环监急字〔2023〕087号，与旅游集团撤回项目投诉函的日期完全一致。他侧身让开通道，保卫科长抱来的纸箱里，三十六枚"蛟目"银镯在密封袋中泛着冷光。这是三个月前旅游集团捐赠的"明清民俗文物"，此刻却在检测仪下引发蜂鸣警报。
"表面有害物质残留超标。"专家撕开密封袋的封条，"根据《危险废物管理条例》，必须立即封存！"
文物储藏室的白炽灯管在检测仪器的电磁干扰下频闪，陈凡的指尖抚过捐赠清单的烫金封面。旅游集团的公章印迹在紫外灯下显现出细微的套色偏差——这与县国土局那份特许施工批复如出一辙。
"捐赠时间是北坡地块流标次日。"李婷调出政务云平台的审批记录，"县文旅局当天就出具了文物鉴定证书。"
陈凡用放大镜对准银镯内侧的"蛟目"刻痕，突然发现字母"J"的转折处藏着微型二维码。省考古所的激光扫描仪破译出一串地理坐标：N32°15′、E118°47′，正是1943年某秘密工业设施的旧址。
"这不是普通文物！"孙教授的手套沾满检测试剂的紫色斑痕，"锌镍合金镀层下是高密度屏蔽材料，符合特殊工业品的特征——四十年代某些境外机构留下的东西！"
县常务会议室的中央空调吐出刺骨冷气，陈凡的投影仪光束穿透漂浮的茶烟。幕布上的对比图触目惊心：旅游集团提供的环境检测数据与省站实测值相差二十倍，伪造的环评报告签字笔迹在光谱分析下显露破绽。
"青岩镇上半年财政收入同比下降40%！"常务副县长的手掌拍在《重点项目进度表》上，"三千万文物保护资金能养活几个贫困户？"
陈凡翻开《环境保护法》第六十二条："篡改监测数据将承担法律责任。"他突然切换PPT页面，老孙头遇袭现场的勘察照片赫然显现，"县公安局已经立案侦查伪造证件案，相关人员的调查手续......"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上级部门的公文包压住满桌文件："刘建军同志暂调离岗位配合调查。"
北坡地块的探方坑在烈日下蒸腾着土腥气，陈凡的迷彩服后背结出盐霜。省环境监测站的钻孔机在地下十五米处发出闷响，取出的岩芯样本在紫外线照射下泛出诡异的荧光绿。
"这是掺杂重金属的工业废渣！"监测员擦着额角的汗珠，"必须建立永久性隔离屏障。"
旅游集团的施工队不知何时围拢过来，挖掘机的铲斗悬在探方边缘。"陈副镇长，这块地可是镇里抵押给城投公司的。"项目经理的墨镜映出陈凡苍白的脸，"真要划成污染区，青岩镇的信用评级就完了。"
陈凡从工具包掏出锈迹斑斑的金属箱残片——这是昨夜带民兵连突查废弃矿洞的收获，箱体上的外文编号与五十年代某技术援助档案里的完全一致。"县档案馆的文件显示，贵司实际控制人曾参与违规处理工业废料。"
手机在此时震动，省地质调查院的加急邮件弹出：北坡地块土壤样本中检测到特殊化学物质，而旅游集团旗下的矿业公司上月刚报废两台重型设备。
镇政府礼堂的招标会横幅被暴雨打湿，陈凡站在"北坡地块污染治理工程开标仪式"的电子屏前。旅游集团的投标文件因资质不全被当场废标，项目经理撕碎的标书纸屑混着槐花粘在皮鞋底。
"中标单位是省环境工程集团，治理费用由生态修复专项资金支付。"陈凡将《土壤污染防治法》的复印件塞进对方口袋，"顺便提醒，特殊工业品的运输需要相关部门审批。"
傍晚的党政联席会上，陈凡提交的《青岩镇生态修复与文旅融合发展规划》全票通过。散会时镇长拍着他的肩膀感叹："三千万保护资金变三个亿治理项目，这账算得漂亮！"
地底突然传来持续震颤，放在窗台的搪瓷缸荡出环形水纹。陈凡抓起安全帽冲向勘探区，省环保集团的无人机航拍画面显示：隔离墙施工触发了地下旧工事，塌陷坑里露出半截标着"特殊工程"字样的混凝土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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