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校宿舍的樟木门在身后合拢时，陈凡的指尖划过门框上沿，一粒芝麻大小的金属颗粒黏在指腹。他将行李箱推进靠窗的床铺，余光瞥见天花板烟雾报警器的红光有规律地闪烁——每隔五秒暗一次，像是某种信号频率。
"陈同学来得真早。"带着沉香味的男声从门口飘来，荣盛集团少东家周子琰斜倚门框，腕间的百达翡丽映着走廊顶灯，"听说你晕船？昨晚海警队的行动够刺激吧？"
陈凡将毛巾挂在脸盆边缘，水珠正好遮住金属颗粒："周总消息灵通，连学员体检报告都看过？"
"叫同学多见外。"周子琰的鳄鱼皮鞋踩过水渍，行李箱的镀金拉链划过陈凡床单，"家父嘱咐我多向基层干部学习，特别是陈镇长这样......"他的拇指在手机屏上轻点，陈凡的电子档案瞬间投影到白墙，"擅长处理突发事件的能手。"
档案照片里的矿难救援现场被放大，周子琰的指尖停在某个满脸煤灰的矿工脸上："王建军，陈镇长的老熟人？听说他女儿在省肿瘤医院住了半年......"话未说完，陈凡的搪瓷缸突然坠地，滚烫的开水在两人之间蒸腾起白雾。
晚课铃解救了对峙。阶梯教室里，陈凡用铅笔在课桌背面临摹监控探头的布线图。当教授讲到"新形势下政商关系"时，前排女生忽然转身递来纸条："第三题选B，课后笔记借你抄。"
娟秀字迹旁画着星海生物的LOGO，陈凡抬头对上双灵动的杏眼。"林雪，省国资委的。"女生用课本遮住嘴型，"你床底的信号屏蔽器该换电池了。"
深夜的公共浴室水汽氤氲，陈凡拧开水龙头掩盖谈话声。"方组长在ICU说的3号矿井，是星海生物展厅沙盘的盲区。"林雪在瓷砖上画出等高线，"明天调研分组，你争取选设备陈列室。"
"你究竟是谁的人？"
"我是你档案里那个矿工的女儿。"林雪关掉花洒，脖颈后的烧伤疤痕没入水雾，"王建军在矿难前给我寄过包裹，里面有三十七份血指模。"
陈凡的毛巾掉落在地，1999年产的劳保用品标签上，竟印着矿务局当年使用的暗码。他刚要追问，更衣室突然传来脚步声。"周少说陈同学需要搓背服务。"两个纹身青年堵住出口，"水温合适吗？"
调研日的暴雨冲刷着星海生物的玻璃幕墙。陈凡跟随人流穿过消毒风淋室，展厅中央的沙盘让他瞳孔骤缩——701矿的地质构造被等比复原，但岩层剖面嵌着密密麻麻的LED灯带，标注着稀土元素的分布光谱。
"这是我们与中科院合作的可视化项目。"讲解员激光笔指向断层带，"采用三维激光......"
"误差率至少15%。"陈凡突然打断，"二叠纪灰岩的倾角应该是52度，你们做成48度是为了掩盖开采越界？"
展厅陷入死寂，周子琰的皮鞋声由远及近。"陈同学对地质学也有研究？"他的金丝镜框闪过冷光，"要不要看看我们的核心实验室？"
密闭电梯下降时的失重感持续了二十秒，陈凡默算着地下深度。气密门开启的瞬间，他的防护服内置传感器开始报警，但显示屏上的辐射值始终是绿色。
"钍基熔盐实验堆。"周子琰敲着两米厚的铅玻璃，"清洁能源的未来。"
陈凡贴近观察窗，反应堆外壳的焊缝工艺与矿洞支护钢架如出一辙。当他的手套划过操作台时，某个键盘的W键明显磨损——这与矿难现场遗留的工程日志输入习惯完全吻合。
午餐会上，陈凡将芥末挤进寿司，借着呛咳溜进消防通道。通风管道的震动频率指引他找到暗室，成排的服务器指示灯在黑暗中如繁星闪烁。他刚将U盘插入主控接口，警报声突然炸响。
"陈同学迷路了？"周子琰的声音从头顶喇叭传来，"B区的洗手间在东北角。"
陈凡转身撞见保洁机器人，它的垃圾箱里塞满带编码的碎纸。当他假装系鞋带抽取残片时，机器人的机械臂突然钳住他手腕："检测到未授权操作，启动安保协议。"
"松手！"林雪举着参观证冲来，"张董要找陈镇长核对数据。"她拽着陈凡跑向安全出口，掌心贴着的门禁卡烫得惊人。
备用楼梯间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林雪抽出碎纸残片："这是钍燃料棒运输清单！"泛黄的纸张上，"701矿南平巷"的红色公章清晰可见，签发日期却是矿难后第三年。
"他们在地下熔炼矿核。"林雪用口红在墙上画出剖面图，"真正的反应堆在......"
防火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话语，三个穿防化服的人举着注射器逼近。陈凡抓起消防斧砸碎窗玻璃，裹着窗帘布纵身跃下。坠入灌木丛的瞬间，他瞥见周子琰站在顶楼窗前举着红酒杯。
校医室的双氧水刺痛伤口时，班主任突然召集全体学员。"星海生物发生实验事故，调研提前结束。"系主任的镜片反光遮住眼神，"陈凡同志见义勇为，校党委决定授予优秀学员称号。"
掌声中，陈凡摸到裤袋里的碎纸片不翼而飞。林雪的位置空着，课桌上留着张便签："你衣柜第三颗纽扣。"
更衣室的储物柜散发霉味，陈凡旋开纽扣，微型胶卷里是张泛黄的矿井图纸。借阅室的显微阅读器前，他浑身血液凝固——图纸右下角签着现任省委副书记的名字，时间是矿难当晚。
熄灯号吹响时，陈凡将胶卷藏进党章内页。走廊尽头传来拖拽重物的摩擦声，他贴着门缝看见两个保安抬着裹尸袋走向垃圾站。月光照亮袋口滑落的半截手腕，银色的卡地亚手镯与林雪午间戴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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