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镇泄洪渠工地的探照灯刺穿雨幕，陈凡的雨靴踩在翻涌的泥浆里，每步都带出泛着水泥味的浊流。环保局应急监测车的屏幕上，pH值曲线突然跳水至3.5，刺目的红色警报映亮他手中开裂的护坡混凝土块——内部裸露的钢筋已然锈蚀成蜂窝状。
"关闭钱氏搅拌站进水阀门！"陈凡的吼声压过雷暴，防水手表的荧光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纪委干部老张撬开厂区铁门时，手电光束扫过堆积如山的粉煤灰，照见掩埋在废料下的混凝土运输车，车身上"重点工程特供"的喷漆正在暴雨中剥落。
长江水文局的刘教授攥着溃坝段施工图，指尖划过护坡厚度标注："设计50厘米的钢筋混凝土，实际不足30。"监测船突然剧烈摇晃，撞翻的采样瓶中泛起铁锈色泡沫，与搅拌站排水沟的废液如出一辙。
陈凡的钢笔尖在应急预案上悬停，墨迹在"钱氏建材"四字上洇出黑斑。他的余光瞥见技术员老孙抽搐的手指——指甲缝里的深蓝色纤维，与半月前祠堂暗格搜出的工装布料经纬密度完全一致。
"陈书记！下游鱼塘出现死鱼！"对讲机的嘶鸣中，无人机画面传来触目景象：翻着白肚的鱼群随黑褐色污水涌向滩涂地，那里插着"钱氏生态养殖基地"的崭新标牌。陈凡的雨靴碾过标牌底座，露出未清理干净的滩涂地竞标文件残页，成交价栏被涂改液覆盖三次。
环保局的小吴突然踉跄跌倒，防护服裂缝渗出的血水混着污水，在采样瓶里析出诡异沉淀。陈凡拾起他掉落的工作证，夹层里露出半张祭祀黄纸——日期正是泄洪渠混凝土送检合格报告签发的次日。
凌晨四点的防汛指挥部弥漫着刺鼻的盐酸味。陈凡用湿布擦拭监测仪溅上的泥浆，布料褪色纹路竟与搅拌站劣质工装的脱色轨迹重合。省住建厅的王处长指着卫星图上的溃口："必须在天亮前完成封堵！"他皮鞋后跟沾着的灰绿色粉末，经检测与搅拌站废渣中的硅酸盐成分相同。
当第一缕曙光刺破云层时，陈凡正站在齐腰深的洪流中指挥砂石填埋。对讲机突然传来刺啦声："养殖场地下挖出填埋物！"挖掘机抓斗里翻滚的防水布下，是成捆印着"防汛专用"的水泥袋，生产批号与溃坝段混凝土样本完全匹配。
"这就是你们说的生态养殖？"陈凡将检测报告甩在钱茂才面前，纸张粘在对方浸透冷汗的衬衫上。养殖场围墙突然坍塌，暴露出的地基竟用河道清淤的放射性矿渣回填，盖革计数器在矿渣堆上疯狂鸣叫。
正午的烈日照在临时堤坝上，陈凡的防护服内已结出盐霜。他翻着从搅拌站搜出的生产台账，紫光灯照出账页边缘的荧光标记——那是滩涂地竞拍保证金的洗钱路径，最终流向市水利局某领导的海外账户。
夕阳西沉时，陈凡站在重新浇筑的护坡旁，指尖摩挲着新拌混凝土的骨料。便携式X荧光仪显示氯离子含量超标八倍，与三年前冲垮红旗小学的劣质建材数据惊人相似。纪委老赵递过密封袋："钱老太爷书房暗格发现的录音笔，提到了当年质检站火灾真相。"
当最后一车合规水泥运抵时，陈凡的手机震动起来。省纪委的加密文件里，某份工程险保单的签名与祠堂账本上的"香火钱"支出笔迹相似度91%。江风掀起他的衣角，对讲机传来惊呼："搅拌站地下发现抗洪物资储备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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