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胡迪要塞。
铅灰色的云层裹挟着最后一线暮光沉入山脊,胡迪山脉嶙峋的轮廓如同巨兽折断的獠牙,在愈发浓稠的夜色中狰狞伸展。
刀刃般的寒风掠过要塞箭塔,将沾满硝烟味的战旗撕扯出裂帛般的声响,整座山脉都在发出金属锈蚀般的呜咽。
那些白日里反复加固的防御工事此刻如同蛰伏的毒蛇,投石机的绞索在暮色中垂落如肠,成排淬毒弩箭的寒芒在阴影里明灭不定。
胡迪要塞的青铜铰链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二十米高的石门在绞盘转动下缓缓开启。
乔亚胯下的黑驹不安地刨动着前蹄,鼻息喷出的白雾瞬间被狂风卷走。
"风里有铁腥味。"乔亚扯紧缰绳时,余光瞥见城墙垛口处新浇筑的沥青正在凝结。
三天前作战会议上的魔族布防图在乔亚脑海中铺展,他记得游浪用炭笔标注的每个隘口,记得情报里十五万魔族主力正像黑潮般漫过远东大地。
乔亚的掌心在鹿皮手套里微微发热,他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细碎响动——这是卫戍军老兵们检查箭囊的声音。
月光恰在此刻穿透云隙, 胡迪要塞的城门洞里涌出了大量卫戍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
士兵们穿着深蓝色作战服,马刀入鞘,长枪的枪头用布条缠绕。整个队伍除了战马的蹄声和偶尔的鼻息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
乔亚骑马前行,忽然举起马鞭在空中挥了一圈,仿佛在与人告别。
城墙上,苏灿裹紧黑色风衣,低声说:“保重,活着回来。”
夜风渐凉,苏灿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卫戍军,冲身后的史蒂夫和钟彪微微点头,示意边防军出发。
史蒂夫和钟彪迅速跑下城墙,简洁的口令在瓮城里响起,边防军随即开拔。
不知何时,唐英已登上城楼,与苏灿并肩而立。苏灿察觉到唐英的到来,微微缩了缩脖子,双手抱胸,眼神空洞地望着城墙下的军队。
唐英和苏灿之间沉默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又凝重的氛围。
终于,唐英打破了这份沉默,她微微转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讨厌战争。”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显得十分肯定。
苏灿缓缓点了点头,动作有些迟缓:“谁会喜欢战争呢?”
唐英似乎早就料到了苏灿的反应,接着说道:“但我们有不得不打的理由。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园,为了让更多的人免受苦难,我们必须拿起武器,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苏灿转过头看着唐英,眼神认真而深邃:“每个发动战争的人都这么说。”
唐英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苏灿会这样说。她苦涩地笑了笑:“也许你说得对,但远东战争是为了人类能够生存下去。”
在漆黑的城楼上,两人又站了很久,唐英突然问:“苏灿,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你会杀了他吗?”
苏灿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城墙下整齐行进的边防军士兵,他们眼神坚定,甚至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有些憧憬或者是狂热。
唐英看着沉默的苏灿,觉得还是更喜欢平时油嘴滑舌的他。
过了许久,苏灿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唐长官,你说,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吗?”
唐英微微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景象:“会的,那将是一个没有压迫、没有阶级、人人平等的世界。不过,我们恐怕等不到那一天。”唐英的声音中充满了憧憬,但也透着一丝无奈。
突然,苏灿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他指着城墙下如长龙般的军队说:“万一呢?万一哪天仗就打完了,他们就不用死了。”
唐英也笑了,笑得很好看:“有人说你太吝啬,成不了大事。其实啊,苏灿,你不是自己吝啬,你是在帮你的兵吝啬他们的生命。”
这时,三个第七司的人迈着整齐的步伐登上城墙,站在唐英和苏灿身后。其中一人恭敬地说道:“苏长官,我们该出发了。”
唐英转向苏灿,仔细帮他整理夜行衣,一边整理一边说:“苏灿,有些仗,总得有人去打。像你我这种了无牵挂的人,最合适。”
苏灿点点头,便和第七司的人一起离开了胡迪要塞的城头。
唐英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去的苏灿,心中默默念叨:“保重,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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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晓,一夜的小雨如天然的清道夫,将空气细细冲刷,十几公里外的胡迪要塞在澄澈的空气中清晰得如同近在咫尺。
灰狗军在检查站整理着军务,魔族士兵则闲散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尽情享受着这清晨难得的惬意与宁静。
哨塔上,一名魔族士兵正极目远眺,突然,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那片原本静谧的墨绿色森林竟缓缓移动起来。
很快,轻微却有节奏的震动从地面传来,好似一头巨兽在大地之下悄然前行,检查站内的每一个士兵都瞬间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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