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殖质的气味混着电流焦味涌进鼻腔，林夏在应急光源的闪烁中睁开眼。李昂的义肢正冒着青烟，断裂的导线垂落在她父亲的皮质工作证上——那是刚才坠落时从控制台裂缝里掉出来的。
"1987年黑蜘蛛生物工程部..."李昂用残存的拇指擦去工作证上的血污，全息防伪标识突然投射出一棵钢铁巨树的蓝图，"三级权限？你父亲是许愿树的设计师？"
林夏的神经增幅器突然刺痛，记忆碎片如锋利的镜面划过意识。她看见戴着防护镜的男人在实验室抚摸培养舱，舱内漂浮的婴儿后颈闪着137赫兹的荧光编码——那正是她每次调节增幅器时看到的数字。
坍塌的教堂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紫色毒雾在纳米虫包裹下凝结成发光甬道。林夏攥着工作证按向生物识别锁，早已锈死的液压门竟渗出新鲜的血浆。门后上千个骨灰盒在蛛网上微微颤动，每个银色盖子都刻着与她增幅器相同的条形码。
"欢迎回来，林博士。"机械合成的女声从树心深处传来，生锈的通风管突然喷出带着樟脑味的热风。李昂的义眼闪过警报红光，他猛地扯开林夏的衣领，在锁骨下方发现了与骨灰盒相同的激光烙印。
荧光孢子在他们脚下铺成惨绿的路标，林夏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钢铁树壁上分裂重组。那些交错的管线中流淌着荧光蓝的液体，每隔十米就能看到浸泡在培养液中的机械心脏——它们表面覆盖着类似人脑沟回的金属纹路，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频率收缩。
"这不是生化武器库。"李昂用熔断的义肢划过树壁，刮下一层正在蠕动的生物合金，"是诺亚方舟，他们在冷冻人类文明的种子。"
全息投影突然从机械心脏表面迸发，林夏看见二十五岁的父亲站在简报室里。年轻工程师颤抖的手指正划过一组基因图谱："用许愿树保存人类希望是个谎言！这些机械心脏在抽取宿主的求生欲，你们把生命做成了充电电池！"
画面闪烁间，骨灰盒群开始共鸣。林夏头痛欲裂地蹲下，发现每个盒子底部都延伸出神经纤维般的菌丝，此刻正顺着她的作战靴向上攀爬。李昂的军刀斩断菌丝时溅出荧绿汁液，被腐蚀的刀刃上浮现出微小的DNA螺旋图案。
"消费希望..."林夏突然读懂了墙上的基因密码，"他们把临终之人的生存渴望提炼成能量，这些骨灰盒里根本不是什么实验体，是维持许愿树运转的燃料罐！"
机械树心突然剧烈震动，他们头顶的钢铁树壁裂开蛛网状缝隙。林夏父亲的全息影像开始扭曲，变成了她从未见过的狰狞模样："你以为自己真是自然孕育的生命？看看培养舱日志吧，我亲爱的第137号作品。"
应急光源骤然全亮，林夏在眩目中看到环形陈列厅里摆放着上百个培养舱。最中央的舱体标注着"137号原型体"，舱内漂浮的少女面容正与她现在的模样完美重合。防腐液里沉浮的工作牌上，职位栏赫然写着"首席研究员林振宇"。
"不可能..."林夏的指尖陷入生物合金墙壁，被腐蚀的皮肤下露出闪烁的电路板，"二十年前失踪的父亲...怎么会在培养舱里..."
李昂突然将电磁脉冲枪顶住她的后颈："别动！你的神经增幅器在发送定位信号！"但警告来得太迟，整个陈列厅的机械心脏同时发出尖啸，林夏看到自己手臂皮肤如老式电视雪花般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合成肌肉。
骨灰盒群的菌丝突然发疯般生长，在空中织成巨大的基因链图谱。林夏在工作证芯片里看到了祖父的照片——那位参与过曼哈顿计划的华裔科学家，此刻正以全息形态站在许愿树核心终端前，将一枚机械心脏接入自己的胸腔。
"三代人..."李昂扯开自己的战术背心，左胸口的机械心脏竟与林夏祖父那枚完全一致，"看来我们都是被选中的培养皿。"
荧光甬道尽头传来履带碾轧声，林夏看到六个装载机械心脏的自动轮椅缓缓驶来。轮椅上干尸的指骨还在神经接驳器上抽搐，轮椅扶手上都刻着相同的徽章——黑蜘蛛集团特别顾问委员会。
最前方的轮椅突然加速冲来，干枯手掌直取林夏手中的工作证。李昂的电磁脉冲枪轰碎尸骸头颅时，飞溅的脑组织里迸出大群机械飞蛾。这些带着放射性粉尘的变异生物将菌丝孢子撒向机械心脏，整棵许愿树突然发出垂死的呻吟。
林夏在混乱中摸到控制面板，父亲的全息日志自动播放最后片段："...机械心脏会继承宿主的记忆与执念，当所有许愿树连接成网，全人类的意识都将成为...滋滋...永动机的零件..."
她的神经增幅器突然接入树心网络，海量记忆数据流中闪过三代人的悲剧：祖父在广岛废墟里捡拾机械心脏残片，父亲在冷战时被迫参与基因改造，而她自己从诞生那刻就是编号137的活体培养舱。
当蝎子杀手的机械尾刺再次破墙而入时，林夏终于看清那荧绿色毒液的成分——正是许愿树用来保存骨灰盒的防腐剂。她反手将父亲的工作证插入杀手脊椎的接缝，生物认证通过的瞬间，整条机械蝎尾突然调转方向刺穿了杀手自己的心脏。
"潘多拉协议第二阶段启动。"许愿树的机械女声变得像父亲般温柔，"是否清除所有人类补完计划数据？"
林夏在泪光中按下确认键时，听到此起彼伏的培养舱爆裂声。李昂用身体为她挡住飞溅的玻璃碎片，他的机械心脏在纳米虫侵蚀下显露出最后的信息——那竟是林夏五岁时在实验室画下的涂鸦，用歪扭的字迹写着"爸爸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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