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的耳朵灌满冰水,老把头敲烟袋锅的声响却愈发清晰。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跪在三十具冻僵的尸首前——正是光绪二十六年进山的那批人!月光穿透冰层,照见陈守山被铁链锁在青铜柱上,胸口插着柄镶翡翠的烟袋锅。
"孙儿看好了。"陈守山的辫梢滴着血,"这才是陈家烟袋锅该敲的调子。"他忽然用头撞向青铜柱,三长两短的声响震得冰层开裂。三十具冻尸应声站起,手脚关节冻裂的咔嚓声里,竟踏出首《松花江上》的调子。
暗河对岸亮起七盏红灯,穿前清兵服的鬼影正在列队。陈青山摸向腰间,发现烟袋锅已化作玄铁钥匙,正与青铜柱的锁眼严丝合缝。
"青山!"金铃儿的喊声穿透冰层。陈青山猛然惊醒,嘴里呛出带着冰碴的泉水。巴特尔正用蒙古刀别住青铜柱裂缝,岩温的傣刀卡在机关齿轮间吱呀作响。
"申时三刻要过了!"林雪松盯着怀表大吼。陈归山趴在他背上,婴孩的后背龙纹正顺着泉水游向储水罐。
陈青山将烟袋锅插入柱上锁眼,青铜柱突然裂成七片。每片铜板上都刻着七姓先祖的血书,满文与俄文并列:
"光绪二十六年七月初八,七姓三十人饮鸩封泉。罗刹鬼以黄马褂相诱,独陈望岳叛,余皆殉。此柱为证,后世子孙当碎之..."
铜板突然迸发青光,泉眼处浮出三十个桦皮酒囊。金铃儿割开个酒囊,浓烈的关东烟味冲出来:"是老把头的烟酒!他在酒里掺了雄黄和鹿胎粉!"
巴特尔抢过酒囊泼向储水罐,俄文符咒遇酒即溶。陈归山突然啼哭,婴孩的眼泪混着酒液,在罐体蚀刻出鄂伦春太阳纹。七根青铜柱重新拼合,将储水罐绞成废铁。
"龙气回泉!"岩温的傣刀指向泉眼。金铃儿却按住他手腕:"等等!水里有东西!"
泉水突然沸腾,浮出七具穿黄马褂的尸首。陈望岳的官靴踏着水波走来,胸前的太岁肉已蔓延到脖颈:"贤侄可知,当年朝廷许我的黄马褂,就藏在这七口泉眼里?"
林雪松突然扯开某具尸首的朝服,露出内衬的苗银锁子甲:"这是我太爷的护心甲!他根本没降罗刹!"甲片内侧用朱砂写着:"林永福殉泉于此,后世见甲如见吾。"
陈望岳的翡翠耳钉突然炸裂,三十具清兵鬼影调转枪口。陈青山的水晶兰根须缠住七具黄马褂尸首,尸身竟开口同诵:"...龙气当归山林,七姓当守..."
"闭嘴!"陈望岳的太岁肉中钻出数百条蜈蚣,"爱新觉罗氏都降了,你们装什么忠烈!"他忽然扯开泉眼闸门,俄境方向传来蒸汽火车轰鸣——满载泉水的铁罐车正驶向绥芬河!
陈归山突然跃入泉眼,婴孩周身龙纹化作三百条金线渗入地脉。整座长白山突然震颤,三十里外的鹰嘴崖传来雪崩声。金铃儿掏出老把头给的鹿骨哨狂吹,山坳里竟奔出七匹毛色各异的战马!
"是七姓猎户的坐骑!"巴特尔翻上枣红马,"你看马蹄铁——刻着陈家的山纹!"
陈青山纵马冲向铁轨,怀中的烟袋锅与铁轨共振发烫。陈望岳在蒸汽中狞笑:"当年中东铁路的钢轨下,埋着七姓童男童女的镇魂钉..."话音未落,铁轨突然崩断,枕木间升起七口贴满符咒的小棺。
金铃儿打马掠过,铜铃阵困住陈望岳:"青山,敲镇魂钉!用老把头的调子!"
烟袋锅砸向道钉的刹那,陈青山耳边响起三十个声音同诵:"...一更鼓响,二更封山..."七匹战马应声人立,踏出的铁蹄印竟拼出北斗七星。
罐车突然脱轨,冰泉水裹着水晶蜈蚣倾泻而出。陈归山从泉眼处浮起,婴孩掌心托着枚青铜虎符——正是陈望川临死前攥着的那半块!
"原来龙气化形..."林雪松突然大笑,"归山才是真正的镇泉虎符!"
俄境传来爆炸声,陈望岳的太岁肉在月光下急速干瘪。他疯狂抓挠着翡翠耳钉:"沙皇答应过我...冬宫温泉..."话未说完,七匹战马同时嘶鸣,铁蹄将尸身踏进冰泉。
子时的梆子声里,三十具冻尸的身影在鹰嘴崖上若隐若现。陈青山摸到烟袋锅底新刻的字迹:"丙辰年谷雨,七姓守泉于此。"翻过来却是老把头的字迹:"孙儿,该换新烟叶了。"
泉眼处的冰层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地宫入口。陈归山抓着虎符爬来,婴孩额间的北斗痣渗出血珠,在地面凝成行俄文:
"第七储水站:奉天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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