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扬起的冰晶还未落定，陈青山的青铜钉已钉入新露出的鸟居基座。钉尖触及木纹的刹那，鸟居上的注连绳突然暴长，缠住他爬满锁链纹的右臂："三百年的因果，该轮回了......"
"轮回个屁！"阿古拉猎刀劈断绳索，刀锋却被反震得脱手飞出，"当家的，这木头里嵌着人牙！"
那日苏解下婴儿的狼皮襁褓，银镯缺口处的青蛇突然炸鳞："不是人牙，是萨满的指骨。"她指尖抚过鸟居上的菊花纹，"祖灵说，这是用萨满王的遗骸造的邪门。"
陈青山肋下的锁链纹骤然收紧，青铜钉不受控制地刺向婴儿。千钧一发之际，风雪中飞来枚骨笛，笛声震偏了钉尖轨迹："父亲，您还是这般莽撞。"
少年从雪雾中走来，眉眼与陈青山有七分相似，颈间却缠着倭寇的菊水纹绸。阿古拉的箭尖瞬间对准他心口："哪来的倭崽子！"
"阿古拉叔，您还是这般性急。"少年指尖轻弹，箭矢化作冰晶消散，"嘉靖三十九年大雪，您在老松岭猎熊时被撕伤的左腿，如今可还阴痛？"
那日苏的银镯青光暴涨："你是陈当家的灵力子嗣！"
陈青山握钉的手背青筋暴起："陈灵官？你早该随白山水脉散了！"
"散了的是肉身。"少年扯开衣襟，胸口浮现出与婴儿一模一样的冰纹，"父亲当年用半条地脉灵气塑我魂魄，不正是为今日之劫？"他忽然指向鸟居后的雪山，"八纮一宇塔已成，缺的只是阵眼——您怀里那个真身，还有我这个虚体。"
鸟居突然拔地而起，露出底下巨大的青铜罗盘。盘面刻着中日龙脉交缠图，中央的凹槽正好是婴儿大小。陈灵官踏着积雪走向罗盘，木屐在冰面留下燃烧的菊花印："当年您把我埋在长白山当镇物，可曾想过倭寇会挖出来炼成式神？"
阿古拉一箭射穿少年虚影，箭矢却从他体内穿过："当家的，这崽子没有实体！"
"当然没有。"陈灵官的指尖穿过婴儿襁褓，"毕竟三百年前，父亲亲手把我填了地脉眼。"他忽然掐住婴儿脖颈，"如今这个倒是齐全，孛儿只斤氏的魂，陈家的血......"
陈青山的青铜钉贯穿两人之间的冰层，翡翠浆液喷涌成墙："你既承我灵力而生，当知何为大道！"
"大道？"少年突然狂笑，鸟居上的注连绳尽数崩断，"您当年为镇地脉舍了我，如今又要舍这婴孩！"他扯开衣襟，胸口冰纹蔓延成八岐大蛇形状，"不如让孩儿教您，什么叫真正的八纮一宇！"
青铜罗盘开始转动，那日苏怀中的婴儿发出非人尖啸。陈灵官的身影忽实忽虚，每次闪现都在罗盘刻下道血咒。阿古拉连射七箭，箭箭穿透虚影钉在倭文咒眼："当家的！他在激活地脉倒流！"
陈青山肋下的锁链纹已爬上脸颊，青铜钉的饕餮纹裂开血口："灵官！你可知当年为何选你镇山？"
"因为我是灵力所化，无亲无故？"少年冷笑着挥袖，雪地浮出三十三具萨满尸骸，"您看看这些，哪个不是被至亲所弃的灵嗣！"
尸骸突然暴起扑向婴儿，那日苏的银镯青蛇暴涨护主。陈青山趁机咬破舌尖，血珠弹在青铜钉上："就凭你身上流着我的灵气！"
钉尖刺入罗盘中央的刹那，陈灵官的身影骤然凝实。父子俩的冰纹同时发光，鸟居轰然倒塌露出底下的青铜棺——棺内躺着的少年尸身，心口插着沐英的断山剑。
"这是......"那日苏的银镯突然烫红，"祖灵在悲鸣！"
陈灵官抚摸着棺中自己的遗骸："当年您用沐英剑封我七窍，将我魂魄钉在地脉眼。"他忽然扯出遗骸心口的断剑，"如今这剑该换主人了！"
阿古拉的猎刀劈在青铜棺上，迸出串火星："当家的！他在引地脉煞气入体！"
陈青山突然将青铜钉刺入自己心口，金血喷溅在遗骸冰纹上："灵官，你看清楚了！"
血珠触及冰纹的瞬间，棺内浮现出嘉靖三十九年的幻象——少年陈灵官主动跳入地脉眼，沐英剑是他亲手插入心口："父亲，用我的灵体镇山，可保三百年无恙......"
陈灵官踉跄后退，胸口的八岐纹寸寸崩裂："不可能！我分明是被......"
"被倭寇的怨灵篡改了记忆。"陈青山的锁链纹开始消退，"你自愿镇山那日，我便将这段记忆封在沐英剑里。"
鸟居废墟中突然窜出三条八岐大蛇，倭寇阴阳师的狂笑在风雪中回荡："好个父子情深！那就一起当阵眼吧！"
陈灵官突然夺过断山剑，灵力凝聚的躯体开始燃烧："父亲，这次该我选道了。"他纵身跃入罗盘中央，剑光贯穿三条蛇首，"大明山河，岂容倭奴染指！"
青铜罗盘在灵火中融化，婴儿的啼哭突然停止。那日苏低头看去，孩子腕间的冰纹已化作青烟，没入陈青山逐渐愈合的锁链纹中。
阿古拉从废墟里刨出半枚虎符："当家的，这上面刻着......"
"嘉靖四十年，辽东大捷。"陈青山接过虎符，上面的沐英纹与锁链纹完美契合，"该去会会真正的八纮一宇了。"
远山新露出的火山口腾起黑烟，隐约凝成少年挥手告别的轮廓。那日苏的银镯重铸如新，青蛇瞳中多了颗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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