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鲸船"海东青三号"驶入铜人犁出的深蓝沟壑后,船速陡然加快。陈青山扶住船舷,看见两侧海水如同被无形屏障阻隔,形成两道十丈高的水墙。水墙中偶尔闪过青铜光泽——是那些铜人在前方引路时留下的鳞片反光。
老船夫将太叔公的海图钉在桅杆上。图纸遇水后显出新内容:十二条航线最终汇于一点,旁边浮现出血字批注:"铜人引路,以血为灯"。
"得用守山人的血点灯。"独耳老者从舱底搬出盏锈蚀的铜灯,灯座刻着长白山天池的轮廓,"这是当年陈把总留在船上的。"
陈青山划破指尖,将血滴入灯盏。血珠接触铜锈的刹那,灯芯无火自燃,焰心泛着青白色。灯光映在船舷两侧的水墙上,竟照出来无数模糊的人影——都是穿光绪官服的虚影,每人右耳都缺失了一块。
"是当年跟着铜人出海的那些。"老萨满抓起把香灰撒向灯焰,灰烬在空中组成长白山十六峰的微缩景象,"他们的精气化成了航灯。"
那日苏胸口的孔雀纹已经蔓延到锁骨。纹路间凸起的翡翠质地硬物刺破皮肤,露出十二根细如发丝的晶刺。老者用铜灯焰心灼烧那些晶刺,每烧断一根,船速就加快一分。
第七根晶刺断裂时,捕鲸船突然剧烈颠簸。宝音老汉指向船尾——深蓝沟壑正在后方闭合,取而代之的是浮冰群。一块房屋大小的浮冰上,赫然立着尊铜人,胸口山髓晶射出的红光直指东南。
"第一块翡翠板的位置。"老萨满的骨杖点向红光所指,"铜人在给我们引路。"
陈青山取出镇山钉。钉尖刚接触铜灯焰心,灯焰就暴涨三尺,火光中浮现出南极冰鹰号的虚影。船体倒插在冰层里,甲板上的十二尊铜人围成圆圈,中央跪着那个穿清朝官服的身影。
虚影突然抬头。陈青山看清了那张脸——与太叔公陈延鹤有八分相似,但双眼泛着不自然的银光。那人举起右手,腕间铜牌刻着"总领队"三字,牌背用密文写着:"钉魂归位日,冰城自溃时"。
独耳老者突然剧烈咳嗽。他扒开衣领,露出右肩一块烙痕——与铜人胸口的编号完全相同。烙痕正在渗出黑血,血珠滴在甲板上,竟凝成微缩的炼金阵图。
"我们这些活钥匙......"老者抓起血珠按在铜灯上,"撑不到南极的。"
灯焰骤然变成血红色。火光映照下,陈青山看见自己手臂上浮现出陌生的纹路——是长白山七条主脉的走向图,其中三条已经变成了金色,对应着找回的翡翠板。
夜幕降临的时候,海面上的浮冰越来越多。那日苏的银链突然自行飞向船头,链环间的孔雀纹全部张开,指向远处一座冰山。冰山顶端立着第二尊铜人,它胸前的山髓晶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腔体。
"翡翠板被人取走了。"老萨满抓起块浮冰捏碎,冰碴里裹着几根灰白头发,"是镇山人的头发。"
陈青山将镇山钉按在铜人额头。钉尾铜铃轻响,铜人腹腔内壁浮现出刻痕:"冰城东翼,七日必达"。刻痕下方画着个箭头,指向冰山背面的海沟。
捕鲸船绕到冰山背面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海沟里沉着一艘德国考察船,船艏的双头鹰徽记被利器劈成了两半。船身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但甲板上清晰可见十二道拖痕,像是铜人被强行拽走的痕迹。
"有人抢先了一步。"宝音老汉的火药箭射向冰层,炸开的冰沫里混着黑红色颗粒,"是血浸过的冰。"
独耳老者放下小艇。陈青山破开考察船的冰封舱门,里头赫然是一具冻僵的尸体,穿着圣血兄弟会的黑斗篷,手中紧握着块翡翠板碎片。尸体腰间挂着铜牌,刻着"汉堡地质学会1908"的字样。
"是当年追杀太叔公的人。"老萨满用骨杖挑开斗篷,露出尸体心口的匕首——与长白山潭底干尸所插的一模一样,"他带着翡翠板想逃,被钉魂截在了半路。"
陈青山取下翡翠板碎片。碎片刚入手就融化成液体,渗入镇山钉的纹路。钉身顿时亮起一截,七条主脉纹路中有第四条开始泛金。
回到捕鲸船时,那日苏已经陷入了昏迷。她胸口的孔雀纹完全变成了翡翠质地,十二根晶刺全部突出皮肤,像是一把打开的锁。独耳老者用铜灯焰心灼烧那些晶刺,晶刺断裂时发出的声响,竟与铜镜碎裂声一模一样。
"他在变成活钥匙。"老萨满抓起把海盐按在那日苏伤口上,"我们最多还有两天。"
午夜时分,海面浮冰突然集体转向。所有冰块都朝着东南方移动,像是被无形之力牵引。陈青山举起铜灯,看见冰层下隐约有巨大的黑影游过——是铜人在水下开路。
第七块浮冰撞上船身时,冰面突然裂开。里头封冻着一个穿裘皮的男子,他怀中抱着一个锡铁盒。陈青山认出那人腕间的铜牌——与太叔公留给老船夫的一模一样。
锡铁盒里是半本日记。发黄的纸页记载着,宣统元年三月,十二艘德国船在南极遭遇暴风雪。日记末页夹着张冰层剖面图,显示冰鹰号船舱里藏着"三百活傀,以血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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