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盯着副驾驶座上的水渍,喉咙一个劲的发紧。
那摊水在车顶灯的照射下泛着微光,边缘已经微微晕开了,渗进座椅的缝隙里。他伸手抹了一把——是凉的,还带着河底淤泥的腥气。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猛地关上车门,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的事彻底锁在外面。
车子重新发动,远光灯刺破了黑暗。周远死死盯着路面,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肩膀——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像一块化不开的冰。
老家的房子里亮着灯。
周远把车停进院子时,叔叔周志明正蹲在门口抽烟,火星在夜色里一明一灭。
"怎么这么晚?"叔叔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周远没提那个红衣女人。他拎着行李往屋里走,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像是有人对着他的后颈吹了一口气。
他猛地回头——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
"发什么愣?"叔叔接过他的包,"灵堂布置好了,先去上柱香吧。"
奶奶的遗像摆在堂屋的正中。黑白照片里的老人嘴角微扬,眼睛却是黑洞洞的,仿佛正透过相框注视着来人。
周远点了三支香,插进了香炉。香头明明灭灭,青烟笔直上升,却在接近房梁时突然打了个旋,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搅乱了。
"香断了!"堂嫂突然惊呼。
周远低头,发现刚插进去的香齐根折断,香灰簌簌落在供桌上。屋里顿时骚动起来,几个亲戚交头接耳,眼神飘忽不定。
"大惊小怪什么,"叔叔呵斥道,"窗户漏风罢了。"
但周远注意到,叔叔说这话时,手指在偷偷掐诀。
半夜两点时,周远被一阵"沙沙"声惊醒。
那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门板,又像是湿漉漉的衣服拖过地板。他睁开眼,发现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走廊灯把一道细长的影子投在床上。
"叔?"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影子突然缩短——门外的东西正在靠近。
周远一把摸起床头的台灯,金属底座冰凉刺手。刮擦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滴答、滴答"的水声。
此时一道红影从门缝下漫进来,在月光下泛着血一样的光。
"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第二天早饭时,叔叔突然问道。周远筷子一顿,米粒掉回到碗里。
"什么?"
"昨晚守夜,"叔叔压低声音,"我看见有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在灵堂转悠,踮着脚走路的。"
周远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想起昨晚门缝下的红影,想起山路上的搭车女人。
"那条路……"他喉咙发干,"是不是出过事?"
叔叔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几个亲戚抬头往这边看,又被叔叔瞪得低下头去。
"三十年前,"叔叔凑近他耳朵,"有一个新娘子在接亲路上跳了河,就死在你要经过的那段河道。后来每逢她忌日,就有人看见穿嫁衣的女鬼在路边拦车。"
周远的手开始发抖。茶水在杯子里晃出细小的波纹。
"被拦的车会怎样?"
"车没事,"叔叔盯着他的肩膀,"但搭车的人,七天之内必死。"
当晚,周远在奶奶生前的卧室里翻找。老人临终前反复念叨着"绣花鞋",家里人只当是胡话,现在想来恐怕另有深意。
樟木箱的最底层压着一本发黄的相册。他翻开最后一页,夹层里掉出一张结婚照——新娘穿着大红嫁衣,新郎的脸却被抠掉了。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1989.5.3,李秀荷"。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跳进了院子。
周远屏住呼吸,慢慢挪到窗边。月光下,一个红衣女人正站在槐树下,长发垂到腰间,衣服不断的往下滴水,在她脚边汇成一片黑亮的水洼。
她缓缓抬起头——
"砰!"
周远猛地拉上窗帘,后背紧贴着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震得耳膜生疼。
"咚、咚。"
敲窗声。
"我知道你看见了。"
女人的声音隔着窗子传来,像是从水下发出的,闷闷的带着回音。
周远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甲陷进了掌心。
"为什么要逃呢?"一只苍白的手贴在玻璃上,水珠顺着掌纹往下流,"你明明答应载我一程的……"
"哗啦"——整扇窗户突然结满了霜花,室温骤降。周远看见自己的呵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你回头看看我……"
熟悉的寒意爬上肩膀。周远浑身僵直,余光瞥见肩头多了一只青白的手,指甲缝里塞满淤泥。
这一次,他听见了脖颈"咔咔"转动的声音——
镜子里,红衣女人的脸紧贴在他脑后,湿发间露出半张泡胀的面孔,嘴角咧到耳根: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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