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际,穆岁安身着一袭海棠红绸缎寝衣,青丝仅以一根粉色发带随意挽住。
较昔日略显消瘦的脸颊,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华。
一双杏眸水光潋滟,顾盼之间,似明珠生晕,皎洁月华亦为之失色。
“天晚了……乔府地方比较小……要不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良久,穆岁安悄然移开目光,故作淡定地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出征在外,遇到特殊情况,她甚至与柳岸和林雾等人挤在一个军帐,也再正常不过。
此时与郡王爷共处一室,她为何会觉得好别扭,说不清道不明的……
“回家……”蔺聿珩凝视着妻子的鸦睫翦翦,低声呢喃,“我却不知……何处方为家?”
“临安郡王府、昭阳大长公主府不都是你家嘛!”穆岁安脱口而出。
“话说回来……你既离开皇陵,那你娘应该也回府了吧?”她随即问道。
不知三年的软禁生活,有无将长公主的跋扈脾性给磨平些许?
“回府了……”蔺聿珩轻声回应,“母亲本想来见孩子,但未经你允准,我未让她过来。”
“如今母亲双腿不利于行,无法随意出门,若是可以……我想让孩子们去见见祖母。”
或许是怕妻子心生误会,蔺聿珩赶忙补充:“见一面即可,断不会让他们逗留过久……”
“蔺聿珩!”
见到蔺聿珩小心翼翼之态,穆岁安顿觉心里堵得慌,忍不住出言打断。
“两个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想带他们回府见长公主,自然可以!”
“我们虽已和离,但始终是孩子的亲爹亲娘……你何须如此低声下气!”
她不喜欢这样的郡王爷,好像她是豺狼虎豹,会令人心生畏惧似的……
“安安……”蔺聿珩声音哽咽,缓缓移至妻子身前,“我有何资格……做孩子们的父亲?”
妻子十月怀胎,他未能相伴左右;
艰难生子之时,他远在千里之外;
孩子的每一步成长,他尽数缺席。
如今孩子能跑能跳,会奶声奶气地唤一声爹爹,他却出现尽享其成,如此尚是人否?
况且,当年母亲口口声声说妻子不配诞育他的子嗣,还暗中下绝子药。
如此种种,即便妻子不让孩子与他和母亲相认,亦是情理之中……
“都过去了……”穆岁安伸手轻抚一下儿女的小手,“你也是被逼无奈。”
“再说了,自孩子出生后,最辛苦之人当属乔叔,我还真没怎么受累!”
“除了喂奶,其余诸事,乔叔几乎一手包揽,凡事亲力亲为,甚少交给丫鬟与嬷嬷。”
“孩子生病时,夜里哭闹,乔叔就整晚抱在手上哄着,熬夜乃是常事。”
说到这里,穆岁安扯过寝被,动作轻柔地为熟睡的孩子们盖上。
“乔叔给孩子画了好多画像,还有一个小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孩子第一次翻身、坐起、会爬、走路……”
“还有他们长的第一颗牙,何时会开口说话,性情喜好是什么……”
“郡王爷,乔叔之所以如此,除了疼爱我和孩子,何尝不是为了你?”
乔叔性情内敛,不善表达,但爱子之心却不逊于世间任何一位父亲。
穆岁安蓦然忆起自家阿爹所言——
“那小子未尽到的父亲之责,老乔已加倍补上,也算是替子赎罪了。”
正因如此,她从未怨过蔺聿珩……
“安安……”
“哪个安安?”穆岁安坐直身子,眸中带着笑意,打断蔺聿珩的话,“大安还是小安?”
“当时我就是随口一喊,谁知后来寨中的人就这么称呼孩子了……”
“会不会与你的小字相撞?要不你重新给他们起个小名?”
说话间,她感觉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遂悄然往后挪动一下。
乡下人不讲究这些,有的甚至会给孩子取“狗剩”、“丫蛋”之类的贱名。
“我觉得甚好……”蔺聿珩察觉到妻子的细微动作,方才鼓起的勇气,顷刻间泄了气。
他只得稍稍挪动身体,徐徐落座于床榻边上,垂首佯装整理一下衣摆。
整整三年未见,时至今日,他不知妻子的心中,是否还有他的位置?
“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蔺聿珩缓缓抬头,直视着穆岁安的眼眸。
“即便先帝曾传旨吏部,任命我为青州刺史,但我不想再涉足官场了。”
“你放心,临安郡富庶,我不会坐吃山空,皇祖父所赐爵位,也非皇帝能轻易褫夺。”
“你觉得此事……是否可行?”蔺聿珩字斟句酌,似有些忐忑不安。
实则,自皇帝登基之后,他已有心辞官离京,随妻子同去郓州。
“自然可行!”穆岁安应道,“皇亲国戚生来便可安享荣华,且如今局势于你不利。”
“你既无心官场,余生倒不如做个逍遥自在的临安郡王……”
说着,穆岁安冷不丁想起蔺聿珩方才所说的那句话——如今母亲的腿脚不良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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