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掀着轿帘的手被寒气激得一缩。
青呢小轿晃得人发晕,原该是城南方向的街道,此刻透过纱帘望去,竟像是浸在浓墨里——雾气不知何时漫了进来,先是像薄纱糊在窗上,转眼间便浓得连轿夫的影子都成了模糊的灰团。
"苏夫人这别苑,倒比茶楼还会玩障眼法。"林小跳敲了敲轿壁,声音在雾里闷得发沉。
她余光瞥见白阿九蹲在脚边,狐狸耳朵绷得笔直,尾巴紧紧卷着她的脚踝,活像根毛茸茸的绳子。
"林姑娘见笑了。"苏媚娘的声音从前面轿子飘过来,"这雾是城南的老毛病,过了卯时便散。"话音未落,林小跳听见外头轿夫的脚步声突然乱了——"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在什么硬东西上,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噗通"。
"停轿!"林小跳掀帘的动作带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腕间,却不及碎玉烫得灼人。
她跳下车时,雾气正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五米外的苏媚娘轿子只剩个朦胧的轮廓,两个轿夫直挺挺倒在地上,后颈处泛着青紫色的指痕。
"这雾有问题。"霍无赖的鬼火在她耳侧忽明忽暗,"方才那香火味里掺的是阴香,专门引活人的魂往阴路上走。"他话音刚落,林小跳便听见身后传来指甲刮擦青砖的声响——雾里浮起几个半透明的影子,青面獠牙,身上的破衣还滴着黑褐色的液体。
白阿九"嗷"地炸了毛,狐狸尾巴"唰"地展开成九团雪白的毛球,挡在林小跳和张铁锅跟前。
张铁锅握着腰刀的手直抖:"林...林姑娘,这、这比茶楼后巷的野猫还凶!"
"那是你没见过更凶的。"林小跳扯了扯他的袖子,目光扫过那些恶鬼腰间系着的褪色红绳——和半个月前黑炭叼来的符咒残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苏媚娘收购白狐毛,原来是要拿狐血养这些脏东西。"
霍无赖的鬼手已经按在腰间——他生前最爱的桃木剑早化成了灰,如今只能用"祖传拍灰术"——两指并起在半空划了道符,鬼火"呼"地窜高三寸,"去!"
然而那团鬼火刚碰到最前面的恶鬼,便像戳破的纸灯笼似的散了。
恶鬼咧开嘴,腐臭的风裹着断牙喷过来:"拍灰?
老霍家的破手艺,早该进棺材了。"
林小跳眼皮猛跳——这鬼竟叫得出霍无赖的姓。
她突然想起崔大娘总念叨的"祖上有灾",想起苏媚娘递茶时,袖口露出的半枚青铜虎符——和霍家祠堂供着的族谱拓本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祖宗,您当年是不是在哪个姑娘家留过债?"林小跳捏着碎玉后退两步,碎玉上的血痕已经爬到了手肘,"这鬼连您老的底都摸得透透的。"
"祖宗我冤枉!"霍无赖急得鬼火直打转,"当年我偷跑下山时,就只顺走了师父的半块符篆——哎?
符篆!
小跳,你怀里是不是还揣着黑炭叼来的残片?"
林小跳眼睛一亮。
她从衣襟里摸出那张染着泥的黄纸,残片上"破阵"二字被狐狸唾液泡得发皱,却正好和恶鬼腰间红绳的结法对上。
说书人最懂"草蛇灰线"的道理——苏媚娘设局,必定要留个"起承转合"的破绽。
"阿九,闻闻这符的味道!"林小跳把残片凑到白阿九鼻前。
白狐的耳朵抖了抖,突然朝着左边雾气最浓的地方窜去,尾巴尖扫过地面,留下一串荧光绿的狐火。
"跟着光走!"林小跳拽着张铁锅狂奔,霍无赖的鬼火追在她头顶,"张大哥,把腰牌砸了!"
"砸...砸腰牌?那是县太爷给的!"
"砸!阴雾怕阳物,你腰牌上刻着'永宁'二字,比符咒还管用!"
"当啷"一声,青铜腰牌撞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火星像把刀,将浓雾劈出条窄缝。
恶鬼们发出尖啸,退了两步又扑上来,白阿九的狐火却越烧越亮,在雾里铺出条荧光小路。
就在林小跳看见雾外树影的刹那,苏媚娘的声音像根冰锥刺进耳朵:"林姑娘急什么?
我这院子的茶,还没泡开呢。"
雾气突然翻涌成墙,苏媚娘从雾里走出来,鬓边的珍珠泛着青灰,哪还有半分商贾夫人的温柔。
她指尖掐着枚青铜虎符,和林小跳腕间碎玉的纹路严丝合缝:"霍家的血脉,果然比我想得还经烧。"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林小跳感觉碎玉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
她盯着苏媚娘身后若隐若现的恶鬼群,突然笑了:"苏夫人这局布得妙,可您忘了——说书人不怕翻书,就怕没留底。"她举起手里的符篆残片,"您要养鬼阵,总得用霍家的血引;您要血引,总得留条让我找到的路。"
苏媚娘的瞳孔缩成针尖。
林小跳能看见她身后的雾气开始晃动,白阿九的狐火正顺着符篆的纹路往深处钻。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像在茶楼说《包公断鬼》时那样:"所以苏夫人,您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雾气里传来恶鬼的嘶吼,苏媚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小跳腕间的碎玉突然发出蜂鸣,血痕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金。
她直视着苏媚娘的眼睛,一字一顿:"您这雾里的路,和霍家祠堂的地砖,铺的是同个卦象。"
子时的风卷起雾角,林小跳听见身后张铁锅倒抽冷气的声音。
苏媚娘的笑容裂了道缝,而白阿九的狐火,已经烧到了她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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