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跳拽着霍无赖的银簪往城隍庙走时,后颈的汗毛直竖。
她倒不是怕鬼——毕竟怀里还揣着霍无赖这尊活祖宗呢——主要是怕陆九霄的捕快腰牌。
昨儿为了套孟婆的话,她把人家卖的驱狐香囊塞给王捕头当驱鬼符,这会儿那老小子保不齐正满街找她算后账。
"小跳小跳!"银簪里传来霍无赖气若游丝的哼唧,"祖宗我魂体虚得能透光了,你再这么拽着跑,明儿得改叫'林小跳摔祖宗'了。"
林小跳放慢脚步,指尖轻轻敲了敲发间银簪:"您老消停会儿,昨儿在义庄偷吃供品的劲儿呢?"
"那能一样吗?
供品有香火气养魂!"霍无赖声音陡然拔高,"再说了,要不是你非说'鬼怕糖葫芦',王胖子能在义庄啃到后槽牙发酸?"
"那叫策略!"林小跳翻了个白眼,抬头正看见城隍庙的朱红山门。
门楣上"威灵显赫"四个金漆大字褪得发白,像被谁抹了层灰,檐角铜铃在晨雾里摇晃,丁零当啷的,倒像是有人躲在房梁上敲破碗。
她刚跨进门槛,就被一阵酸腐味呛得直皱眉。
供桌积了半寸厚的灰,三尊城隍爷神像歪歪扭扭,左边判官的帽翅断了半截,右边小鬼的舌头掉在供盘里,正和几个发霉的枣子做伴。
"作孽哟——"
一声带着哭腔的叹息从神像后传来。
林小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个穿青布衫的老妇人扶着供桌直抹眼泪,发间银簪子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和她发间这枚倒有几分像。
"大娘?"林小跳凑过去,"您这是..."
"姑娘是来查哭灵的吧?"老妇人抹了把脸,手指绞着围裙角直发抖,"我是隔壁巷子里的崔氏,昨儿夜里那哭声又大了,像有孩子被掐着脖子嚎,我家小孙女儿吓出了高热,药罐子都灌空了..."
她突然抓住林小跳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听卖糖的孟婆婆说,您能治邪祟!
求您看看这庙吧,再这么闹下去,整条街的人都得疯!"
林小跳被她抓得生疼,却没抽手。
孟婆的糖摊在鬼市出了名的"包治疑难",能被她推荐,这崔大娘怕是真走投无路了。
她拍了拍老妇人手背:"大娘您先别急,我和...朋友这就查查。"
"祖宗我在这儿呢!"霍无赖的声音从银簪里炸出来,惊得崔大娘差点栽进供桌,"咳,那啥,大娘您放心,我霍家十八代捉妖的手艺,收拾几个哭哭啼啼的鬼崽子——"
"霍无赖!"林小跳狠狠瞪了发间银簪一眼,转头对崔大娘赔笑,"他嘴碎,您别往心里去。"
崔大娘惊魂未定地后退两步,突然指着神像背后:"那、那哭声就在后边!
昨儿张屠户家二小子打更,说看见墙根儿蹲着个白影,怀里还抱着个...抱着个..."她打了个寒颤,"像个木头娃娃!"
林小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绕到神像后,果然听见细细的抽噎声,像是有人拿碎瓷片刮着耳膜。
墙角青石板裂了道缝,巴掌宽的地缝里泛着幽蓝的光,哭声就从那缝里渗出来,时断时续,像极了被捂住嘴的孩子抽气。
"小跳,下边有东西。"霍无赖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这地缝的阴气不对,像是被人用符咒封过又漏了。"
林小跳蹲下身,从怀里摸出说书用的铜镇纸——说是镇纸,其实是前朝捕快的令牌改的,边角还留着当年的刻痕。
她用镇纸敲了敲地缝边缘的青石板,"当"的一声,回音闷得像敲在空坛子上。
"有戏。"她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抠地缝,突然一阵冷风灌进脖子。
"哇——"
那哭声猛地拔高,像利刃划破绸缎。
林小跳抬头的瞬间,只见七八个青面獠牙的鬼从供桌下、房梁上、神像背后钻出来,舌头拖到膝盖,指甲长得能钩住门框,最前头那个额头上还钉着根锈铁钉,正咧着嘴往她这儿飘。
"我去!"林小跳一个驴打滚躲到供桌后,发间银簪"叮"地一声掉在地上,霍无赖的魂体"唰"地冒出来,穿得还是生前那身褪色的靛青衫子,手里还虚虚握着把破折扇。
"列位列位!"霍无赖摇着扇子晃到鬼群前头,唱腔陡然拔高,"这大早上的哭啥丧呢?
您几位要是想听戏,祖宗我给唱段《牡丹亭》——"他故意把"亭"字拐了八个弯,像公鸭踩了尾巴,"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为首的钉头鬼愣了愣,浑浊的眼珠转了两圈。
其他鬼也跟着放慢了飘行的速度,有个缺了半张脸的女鬼甚至歪头挠了挠后脑勺——她的手穿过自己的脑袋,带下来几缕灰扑扑的头发。
林小跳趁机从供桌下探出头,正看见地缝里的青铜匣。
那匣子巴掌大,周身刻着蜿蜒的纹路,在幽光里像条活物似的蠕动。
她咬了咬牙,猛地扑过去,指尖刚碰到匣身,就觉得一阵刺痛,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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